她不知道这个旅人为什么这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他刚刚明显在作死的行为,已经在消磨她的耐心。
如果他刚刚被咬了,中了诅咒,她可不会放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为什么你们的世界里会有诅咒?”苏明安思考着。
确实,他刚刚离开光晕范围的行为是故意的。
他一是,为了试探茜伯尔当前对自己的信任程度,二是,为了从她口中得到更多信息。
如果她想让他活下来,那便一定会制止他的作死行为,并和他讲清楚这种“诅咒”的危险性。
这样,他就可以获得更多情报。
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黑雾,这种扭曲黑色生物,还有那天穹之外活物般的诅咒……很明显,这都不是正常世界该出现的东西。
“就像为什么会有空气一样,我们的穹地,就是有诅咒这种东西存在。”茜伯尔淡淡道:“诅咒是我们穹地里独有的东西,我们所有人,都是诅咒的‘守护人’。”
“嗯?”苏明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诅咒的“守护人”这种名词。
诅咒这种东西,也需要守护吗?
茜伯尔转过了身,看向他。
她手上的透明火焰升腾着,光晕染上她苍白的脸,那一对淡色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疲惫。
“无论在怎样的世界,都会存在垃圾,对吧?”茜伯尔说:“不被需要的,该被处理掉的,这些就是垃圾。
而存在垃圾,就会存在垃圾场。
……我们穹地,就是属于外面世界的垃圾场。”
“垃圾场?”苏明安有些疑惑。
他确实看出来了,这片世界非常不祥,各种恶心的黑泥到处乱淌,像被污染了一般。
按理来说,正常的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茜伯尔语气很淡:“所谓的‘诅咒’。其实,这是我们穹地独特的东西。
我们穹地人,世世代代身上都背负诅咒,我们生活的环境,也经常会有带着诅咒能量的黑雾蔓延。
没有人知道它的源头是什么,也没有人能够彻底解除它。一旦诅咒发作,无人能够逃离死亡。
而这种生化武器一样的东西……一旦被放出去,外面的世界,也会遭受祸端。
因此,我们的祖先……”
茜伯尔的语声顿了顿。
她回过了头,看向他,手中的光晕洒上她淡色的眼睛。
“我们的祖先,自行建立了那堵隔绝穹地,与外面世界的‘黑墙’,‘黑墙’将穹地和外面的世界分割开来,防止诅咒的外泄。”她说着,眼神很静:
“……所以,这几百年来,我们没有人能够离开这里。从生,到死,我们一辈子都活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无法被抹去的诅咒。”
苏明安听了,有些震撼。
他没想到,生活在这片穹地里的人,居然肩负着这样的使命。
这里的人,居然选择了主动建立结界,守住危险的诅咒,不让它污染到外面的世界。
代价是,他们所有人,世世代代,包括他们的父母、孩子、他们孩子的孩子……都必须活在这种充斥着诅咒的世界里。
他们一辈子,都不能见到外面美丽纯净的世界。
或许是他的脸色不太好,茜伯尔举着手里燃烧着的魂石,走近了他。
“其实,诅咒也不是完全不好的东西。”她说:“因为它的存在,我们有不少人,都获得了外界人无法拥有的强大力量,例如,掌控火焰的能力、掌控冰元素的能力之类……那些引导者,便是我们之中出类拔萃的能力者。当然,需要动用这些力量,便会牵动到身上的诅咒,这也是我们不太愿意出手的原因。”
“你的身上,也有诅咒吗?”苏明安问。
茜伯尔沉默了一会。
夜风吹起她鲜红的兜帽,露出她飘散的几缕白发。
片刻后,她很轻地“嗯”了一声。
“我们这种本地人……生来就带有诅咒,诅咒会在我们身上一直潜伏,当诅咒发作时,人一定会死。”她说:“但是,在诅咒发作之前,我们本地人也会用一些法子,延缓诅咒发作的最终时间。大多数人身上的诅咒,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作,他们只会享受到诅咒未发作时带来的力量。当然,你们这些外地人,身上没有什么抵抗力,被染上诅咒后一定会迅速死去,所以,我希望你重视我的话。”
苏明安微微皱眉。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在这方小世界里的人,从生下来时,身上就有一个定时炸弹般的诅咒,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突然夺取他们的性命……
他们连生命都不能把握在自己手上,只能竭尽全力延缓诅咒的发作时间。虽然,他们也享受着诅咒发作前带来的力量,却需要整天提心吊胆。
这枚悬在他们身上的,无法剥离的炸弹,随时可能收割他们的生命。
死亡距离他们,似乎无比地近。
而对于茜伯尔,也是一样。
苏明安忽然明白,在初次见面时,她为什么会有那种对抗世界般的姿态。
这种世界……确实会令人活得无比煎熬。
他这样想着,忽然看见她猛地靠近了他,盯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