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地看着大掌院在自己手里挣扎、抽搐、七窍流血,瞪着一双不明白的眼睛,最终死不瞑目。
继而,凤修又写下了另外一份供大掌院乃是敌国间谍二姨娘遗留于府中的同伙,为了给二姨娘报仇,方才借着夜宴之机,于御酒中下毒,毒杀曾经揭发了二姨娘身份的表少爷公输鱼,却在混乱中不慎将酒壶弄错,结果导致滕王中了毒。
最后又加上了一句:余孽大掌院,已畏罪自尽。
根据这份新的供词,便可以得出新的结论:这场混乱只是之前谍者案的余音后续,与湘王、晋王,无半点关系。
拂晓,凤修将这两份供词全都带去了宫里,奉至皇帝面前,呈御览。
皇帝当即掀翻了龙案。
当然不是因为凤修,而是因为那两个肆意妄为、不顾皇家颜面、丝毫也不了解他所思所想的逆子,湘王与晋王。尤其是湘王,做事狠辣有余,却是思虑不足,全然不懂得掩饰,明目张胆地留下那许多尾巴,供人诟病,端的是愚蠢至极。
盛怒过后,皇帝看着凤修。
首先,凤修对皇帝毫无隐瞒,呈上一真一假两份供词,一份是事实真相,一份是他提供的处理意见,全然禀明,尽待圣裁。
其次,凤修在那份假供词上,提供的以谍者案为遮掩的处理之法,妥帖周全,不牵扯湘王与晋王,便是以皇帝的所需为先,维护了皇家的颜面。
最重要的是,凤修再一次证明了,他不偏不坦,既不是湘王党,也不是晋王党,且从未参与过党争,只是忠心于皇帝一人。
皇帝拿起那份假供词,笑了。
闹腾出如此大的动静,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以这种不痛不痒的方式给众人一个交代,堵住大家的口,解决了问题,又不失颜面,他自当是欣然接受了凤修的处理意见;至于那些无辜受牵连的一众臣子们,伤了就伤了,总会愈好的,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遂,皇帝当即给了批示:既然这场混乱是之前谍者案的后续,余孽也已畏罪自尽,刑部酌情处置便是,无须再另行立案。
事情处理得好,却又碍于舆论,不能予以嘉奖,皇帝只能对凤修口头安慰了几句。
凤修自然不求嘉奖,能够将这件麻烦事顺利解决、能够将自己身上的脏水洗净、能够让皇帝不疑心他也参与了皇子们的储位之争,便已是大幸了……
虽是尘埃落定,可凤修此时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内心并不能平静:
最近,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大缸里惊现死于五年前的梨儿骸骨,还有一具无名男尸;胡婆子横死,二姨娘被揭发谍者身份,二公子不是亲生;三位皇子突然现身凤氏家族冠礼,一场夜宴引发混乱,伤了半座城……这麻烦事接连不断。
细细追究起来,却全都是发生在那人进府之后,
公输鱼。
拂云阁里的大缸是公输鱼砸破的;胡婆子那绣了字的衣襟是公输鱼发现的;三位皇子也都是被公输鱼吸引而来的……若没有公输鱼,便不会有这一系列的麻烦。
但与此同时,
审理城门楼一案的“愚钝”之法,是公输鱼暗示他的;谍者案中以“不变”应皇帝的“求稳”之策,也是公输鱼提点他的;就连昨夜这场混乱里的关键人物大掌院,亦是公输鱼抓住后交到他手上的……若没有公输鱼,他便无法于这些麻烦中一次次地全身而退。
招惹麻烦的,是公输鱼;
解决麻烦的,还是公输鱼。
公输鱼在城门楼前闯入到皇家争斗中,他尚无机会细细查问,新的麻烦便接踵而至,一件紧跟一件,令他应接不暇,几乎连喘息的空当都没有。
这个公输鱼,于此时入帝都、进凤府,无形中掀起这一浪又一浪,究竟意欲何为?
“家主!家主……”
承阳厅管事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打断了凤修的思虑。
凤修眉头一蹇,呵斥道:“不是已经吩咐过了,我要闭门的吗?何故还要如此恣意闯进来?尔等眼中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承阳厅管事慌忙施礼请罪:“小的有罪,还请家主息怒。这实在是因了有紧急的大事发生,小的方才唐突了呀。”
闻听此话,凤修更气了:又有大事发生?!这一个大瓢还没按下去,又有葫芦起来,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又有何事发生?说!”
“回禀家主。刚才有小仆腿子来报。倚月庐的门,开了。”
闻此言,凤修的眼睛直接瞪圆了。
——我这边刚刚说要闭门,倚月庐那边的门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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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月庐的门,确实开了。
园中管事的清瘦婆子走了出来,径直朝向拂云阁。
满府皆惊。
因了那鬼魅谣传早已破除,众人便也都不再惧怕了,此番闻听倚月庐里走出了人来,自然是都要跑来瞧一瞧、看一看的。
毕竟,倚月庐闭门十年,这可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公然地走出来呀!
众人嘁嘁,一路围观,竟是一直跟到了拂云阁。
公输鱼亲自开门迎客,脸上盈盈笑着,客套见礼,并无半点诧异惊慌。
而且,她已然换上了一袭淡青色深衣,外面还穿了庄重正式的薄纱罩衫,像是早已准备好了要去拜见姑母,就等着清瘦婆子前来传话呢。
阳光和煦,照在公输鱼清秀的脸庞上,更多了几分暖白色调,宛如镜面般的湖水上,微微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