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青春校园>凤谋天倾>第一一零章 娘亲好疼

不知何故,眼底那隐忍了多年、从不轻易示人的珠泪,瞬间失控,一颗接一颗地冲破她微红的眼角,划过她苍白的面颊,没于她乌黑的鬓间。

所有的难、所有的苦、所有的痛,皆于此时决堤;去它的重任在肩,去它的家国大计,去它的宿命因果;此刻,疲累至极的她,什么也不想再管,就只想扎在母亲的怀里,毫无顾忌地叫一声,娘亲。

哪怕,只是一个错觉也好。

“娘亲,刚刚,那根木头打了我……好疼呀……”

公输鱼嘴里絮语断续,混沌不清,却是沉重如千斤之刃,生生割痛了温软的空气。

时间微凝了片刻。

围在外圈的一众青衣婆子们面面相觑:向来果敢油滑的表少爷,不是应该抓住这个最佳的时机,用其擅长的巧言机变,求得姑母成全,出手相助,与其一起完成大计才对吗?如何竟是这样莫名其妙,如那三岁孩童在外面受了欺负、挨了打,哭着跑回娘亲的怀里撒娇一般?这是在叫谁娘亲呢?莫不是被那根合抱之木撞击得神志不清了?说起来,刚刚那一击,确实不轻呢……

公输鱼的呓语,别人是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对于楣夫人来说,可就完全不同了。

这含糊不清的一句孩童撒娇,胜过千万句巧舌如簧、辞藻华丽的逼迫或哀求,不偏不倚,刚好击中了楣夫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楣夫人以为,这十数年来,她早已将那片柔软深埋,再也不会被挖出,不想此刻竟被这孩子的一句呓语,霍然一刀剖出,带着多年亦擦不去的鲜血。

疼痛先于言语蔓延上来,顷刻便泪如雨下。

情感累计经年,须臾爆发,正是万军难挡——

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你是如何于艰难中长大的,竟是从未享受过娘亲给予的温暖。一句寻常孩童每日上演无数次的撒娇,你也得藏于心底多年忍而不发,只能待到这神志不清之时,方敢显露。

你这一声“娘亲”,泣血喊出;最该听到的那人,终究是再也无法听到;唯有我的心,被片片撕碎。

这些年,我如鹌鹑一般,将自己藏起来,就以为能躲得了一切;直教苦了你,小小年纪便要承担起这番沉重;是我对不起你……

泪崩无声,心碎无形。楣夫人将公输鱼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公输鱼沉浸在一片馨香温软中,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风漫过桃林,自那些早已于岁月里被遗忘的角落而来,似一声安慰,又似一声叹息……

正如公输鱼跟邓寿所说的那样,过了这一日,倚月庐便不再是龙潭虎穴,整个凤府也随之发生了惊天巨变。

倚月庐的门彻底打开了。

这园子,曾是楣夫人厌世隐居的闭关之所,曾是二姨娘万法难入的金汤之池,曾是众人谈之色变的鬼魅之地,曾是陷阱森凉遍布的阴谲之域。在慢慢流淌的时间里,它如一名寒雨夜里戍边的铁血将士,默默地守卫与杀戮着。如今,它终于拂去了那染血的峥嵘,以平和瑰丽之姿,重新向世人展露笑颜。

楣夫人以当家夫人的身份再次站到了凤府正堂之上。

凤拂又哭又笑,抱着母亲,如何也不肯撒手,像是她一撒手,母亲便又会弃她而去,再躲到哪里闭关。

凤孝举着酒壶,又找到了一个绝好的理由,让尚未醒酒的自己再次大醉一场。

凤修,则是老泪纵横,百感交集。往昔如烟,历历在心——

你我相识于少时。你待字闺中,不捏绣花针,倒握机关木;随手出刀,将我手中的圣贤书击落水中;我气,你笑;笑得明媚,似那春阳,顷刻便虏了我心。

我去你府上提亲,你却偷偷跑去从了军。猎猎沙场,三朵蔷薇,一袭韶华,戎光闪耀。直到你身负重伤,我以死相求,你方才卸甲归家。

终能与你结为夫妻,同患难,亦共富贵,鹣鲽情深,曾羡煞多少世间人。不想,一朝龃龉起,你狠心闭门;一句再不相见,便将我抛下。

园里时间慢,你得以清修;园外纷杂沉重,我独自煎熬。十年两茫茫。如今妻未老,为夫却已是尘满面,鬓如霜……

楣夫人再见到凤修,也是眼圈微红,却是远不如凤修那般动容;言语间,多了相敬如宾,少了亲近体己。对于十年前,盘亘于夫妻俩之间的那根喉中之刺,是已咽下、是已拔出、还是依然梗在喉头,她只字不提。

凤修心细如尘,自是能够感觉到这样的轻微变化:夫人与以前不同了。可转念又一想,毕竟分隔多年,不可能一朝如昔,如今她肯开了这倚月庐之门,此生得以再相见,已是上天眷顾,委实不敢再多奢望。

对凤府而言,经历过了二姨娘一伙人多年的肆虐,又经历了这一段时间的混乱,劫后余生、百废待兴,现在,有了贤能的正室夫人重新执掌大局,终于算是又回到了正轨上。阖府上下,人人脸上洋溢着欣喜,像是那些以海为生的水手,有了掌舵人,才不用再担心船外的疾风骤雨。一时间,收拾、修整、打理,府中再现鼎沸之姿。

而这些忙碌,自然都是远在拂云阁之外的,因为楣夫人已然吩咐,“表少爷”染了风寒,谁也不得擅去打扰表少爷静养。

遂,公输鱼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老实地呆在她的园子里,静养她的“风寒”。

这场“风寒”,确实凶猛。

那合抱之木,贯以满弓之力,狠狠一击,足以致命;倒是多亏了邓寿予她的


状态提示:第一一零章 娘亲好疼--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