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公输鱼思量着向辰子的时候,
向辰子正站在自己园子里的廊下,将一个小纸卷,塞入鸽子脚边的信筒里,手臂一扬。那身形流畅、身姿矫健的信鸽,便如一道微闪,展翅直入夜空。
被信鸽带走的纸卷上,有一个人的名字——公输鱼。
风咽,云动。
向辰子临风立于廊下,看着信鸽消失的方向。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眸子,在暗夜的背景下,愈发显得风云汇集、诡谲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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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七刻。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月隐了,风息了,万物皆处于深眠状态,众生俱寂。
一黑影,自学子厢房起,御甲而飞,掠过池面,穿过柳梢,漫过角檐交错的屋舍,恍若一股黑色气流,自然地溶在暗夜里,仿佛本就属于这暗夜的一部分,即便随性起伏、恣意迢递,亦是悄无声息、纤尘不扰。
最后,这黑影荡悠悠地飘到了位于国子寺最后方的“藏贤阁”,如蝙蝠收翼一般,倒挂在了门廊下的横梁上。
这藏贤阁,共七层,状如宝塔,整个的由汉白石堆砌而成;红木明漆,相嵌其间,熠熠闪光;石壁廊柱上,或阴雕、或阳刻,尽是麒麟、文曲、饕餮,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而青瓦铺就的檐角,更是错落飞扬,如那凤凰振翅,独占鳌头。
据说,当初建造此阁的时候,设计者便是刻意将其打造得如同一把宝剑插在国子寺正北方,塔顶直对太微,取义连接天地,汇聚群英,以延国力。
阁里别无他物,满满的全都是书卷竹简。
没错,这是,也是整个永。
永成王朝开国先祖是文人出身,历代帝王皆重视以学识礼数权谋治国,遂,作为皇家书院,国子寺便担负起了收集、整理、编纂天下文集的重责。
经过数代博士祭酒的带头努力,如今这藏贤阁里的藏书已是囊括了古今、覆盖了八荒;经史子集、诸子百家,前朝大儒、当代名流,各种书籍文稿,应有尽有。
阁里有专人管理,底下三层是对学子们开放的,可供学子们在固定的时间段入内借阅。
第一层多为诗子开放。
第二层有政史兵法天文数算农桑器械等分类,对部分在专业领域取得了一定成绩的学子开放。
第三层是儒法道等先贤们的上乘思想文集,还有历代鸿儒们关于君臣道的思辩等,只对极少一部分在学业上表现突出、得到了博士祭酒特批的学子开放。
而三层之上的部分,则是锁了起来,不对任何人开放。
关于那些不对外开放的藏书,寺里各种的传言颇多。
有的说,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前朝名人孤本;有的说,都是些离经叛道不利于王朝稳定的**;也有的说,全都是淫词艳句的下九流话本和春宫图,只供博士祭酒一人独享。
对于此刻倒挂于门廊梁上的“蝙蝠”来说,吸引她前来的,自然不会是这些无稽的传言;她感兴趣的是,这座建于永成王朝开国时期的藏贤阁,正是出自公输家人之手。
这只“蝙蝠”,就是公输鱼。
方才,公输鱼御甲横空,绕着这藏贤阁转了几圈儿,仔细观察了许久。
从外观上来看,此阁不论是建造手法,还是装饰雕工,皆是鬼斧神工、浑然天成,别说是在百年前,就算放在当下,也是堪称一流,绝对可以在公输家建筑史上为其重书一笔。
值得一提的是,这阁虽然足有七层,却并不像一般塔型建筑那样,每层皆设有一门;别说门了,就连一个窗口都没有,整个严密得跟铁桶似的。
与,倒更像是监狱。
不过,这些都不能令公输鱼称奇,唯一让她不解的是:这竟真的只是单纯的一座塔阁,从上到下,连一处机关也未设置!
——如此宏伟精妙的建筑,竟舍弃了机关,岂非太过浪费?先祖当初是如何想的?有点儿不像我公输家的作风呀。
不解归不解,既然压根儿就没有机关,那就也不存在破关入内了;看来,想进去,只能是走最底层这唯一的一道正门了。
遂,倒挂着的公输鱼,翻身落地,脚不惊尘,悄然立于正门前。
借着月色得见,门上赫然两只威严椒图,口中衔环,扣着一把大铜锁,在黑暗中,洇着青色幽光。
她将手覆于其上,纤细灵巧的手指微微一动。
“咯”的一声轻响,那大铜锁应声而开!
公输鱼推开一条门缝,如一股青烟一般,飘了进去。
里面。
远比阁外更加浓重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裹夹着竹简、木牍、绢帛和宣纸之上那些带着岁月沧桑的淡淡墨香。
既然下面几层是对外开放的,也就没什么值得探究的,于是,公输鱼未在下面停留,而是直接沿着阁内唯一的一条旋转木梯,走了上去。
可惜,楼梯也只是到第三层,通往第四层的路,被一道门给截断了。
门上依旧是由一把大锁守卫着,只是,这把锁与阁门外的那把锁完全不同。
公输鱼摸了一下这把锁,唇角边翘出一撇释然的笑——六道三合甲子锁。终于有点儿我公输家的样子了。
这锁嵌在青铜门里,由玄铁铸造而成,固若万钧,绝非外力可破,而其内部的牙机、关闩、闸板,组合变幻莫测,结构极其复杂,除造锁师本人,无人可参内里规律。
唯一可开此锁的方法便是,用三把配套的钥匙,同时插入三个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