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如何做,你说,我可以改。”
听到班九这话,公输鱼先是一怔,继而泛起丝丝的心疼:
他们本就不是寻常之人,被困于那些前世纠葛与现世争斗中,每日踩着刀尖疲于奔命,早已是心力交瘁,为何还要被这俗世陈规指手画脚、扰乱心绪,承受更多无谓的苛责。
尤其是班九。这至纯之人,为了能够陪在公输鱼身边,而被逼着于这复杂的尘世里分秒煎熬;他每天所要面对的、所要承受的,是何等的沉重与艰难;别人不懂,公输鱼又岂会不知?
公输鱼握住班九的手臂,拉过他的视线,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好,我告诉你应该如何做,你仔细听。我要你,继续做我的猫兄,每天冷着脸子,躺在房顶上,高兴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任何改变,现在的你,已经是最好的了。”
公输鱼冲着班九笑,笑得明朗舒畅、笑得浮云缱绻、笑得夜色涤荡。
看见公输鱼笑,班九的冷颜上虽无明显的表情,但也是终于算是放平了心绪。
——你要我继续做你的猫兄,那我便继续做你的猫兄。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便是最好。
三更夜,两个人,一壶酒。
月光如水,泼辣辣地洒下来,将屋檐上一对秀挺的身姿包裹其中,宛如碧波之上游弋的小船,虽漂浮难定,却也能临风把酒,且共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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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鱼病假的第二日。
因了晋王与凤修及时送来了银钱与礼品,彰显了公输鱼的“坚实后盾”,国子寺里关于“公输鱼没钱吃饭饿至晕厥”的传言算是没人再提了,可不知为何竟是又起了另一种说法——
“世子抱着公输鱼从东跨院跑出来,大家可都看见了,那一路狂奔、飞沙走石,嘴里还大喊着救命,何曾见过世子那般惊慌,着实是被吓得不轻呢……”
“世子素来跋扈嚣张、有恃无恐、天不怕地不怕,何物竟能吓到他呀?”
“他再是天不怕地不怕,架不住冤魂索命呀!他心虚有愧,又怎会不怕?”
“冤魂索命?何冤魂……”
“还能是何冤魂?忘了那是哪里了?那里可是东跨院!半年前,梓归可就是在那里被世子虐打致死的!自从梓归死后,东跨院便是鲜有人至,怨气重着呢……”
“哎呀!如此说来,莫不是,梓归的冤魂一直盘桓在东跨院,等着寻世子报仇,此次终得了机会,却是误中副车,让公输鱼替世子挡下了……”
……
这里虽是读圣贤书的教化之地,然,人对怪力乱神之事天然的好奇终究是占了上风,“冤魂索命”之说好似难以遏制的传染性疫症一般,在学子们之间口口相传,很快,半年前那场“世子打死梓归”的惨事重又回到了大家的视野中。
没人敢当着谈傲的面说闲话,于是,那些指指点点与窃窃私语,便都集中在了谈傲出现前、离开后,回头的瞬间、转身的刹那。犹如一缕烟,你明明知道它存在,它偏偏掖着、躲着,就是不让你看到;又如一只蝇,在你脑后嗡嗡嘤嘤,时隐时现,招你惹你、激你怒你,就是不让你抓到。
半年前的事,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如今竟又死灰复燃,且愈演愈烈、更胜之前,这对烈性子的谈傲来说,如何能够忍得下?直憋得他心肝脾肺一起颤。
午后,日光闷哑,亦如谈傲烦躁的心。他腹中憋闷,气没处撒,便朝着身边亦步亦趋的护卫们发难,罚他们绕着国子寺跑三圈,以此支开他们,只留自己一人清静。
随后,他沿着池塘随意溜达,想让散碎的塘风吹散自己的烦闷。
不远处,几名学子正于池塘边,或坐或立,围着一盘黑白子,一边对弈一边“大声说小声笑”地扯着姑婆闲篇儿。看见谈傲路过,他们立时收声,形如噤蝉,却又全都直勾勾地盯着谈傲的背。那状态,即便是痴傻儿也能看明白,他们正在背地里非议谈傲。
非议的目光盯在谈傲背上,是火灼一般的难忍,更何况,在谈世子的处世守则里,压根儿就没有“忍”这个字。
遂,谈傲果断停下步子,猛地一个转身,将那些来不及收回的“非议视线”抓了个正着!
“看什么看?!”烈风啸、天地摇,爆闪惊雷,谈傲扬手挥鞭,直接甩向那几名倒霉学子!
“轰”的一声,棋盘被钢鞭劈开,瞬间裂成了数片。满盘的黑白子飞扬于空,再散落于池塘,“哗啦啦”,生生下了一场棋子雨。
几名学子被吓得挤作一团,如沙鼠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谈傲一步步走至近前。
憋闷已久的怒火,寻到了发泄的出口,怎肯轻易罢休。谈傲浑身的骨节都在咯咯作响,顷刻聚力,举臂挥拳,那刚猛之力足以吞没这整片堤岸,当然包括堤岸上这几只早已被吓没了魂的沙鼠。
就在沙鼠们绝望而呆滞地等待着那铁拳落下,将他们一站送至阴曹地府的时候,
“嗖”的一道墨色细闪插入到了这团紧张到几乎爆裂的空气中,直将那只为出气不计后果的铁拳紧紧地拽住了!
谈傲剑眉倒竖,转头去看,就见那墨色细线的尽头处,正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是你?”
“当然是我。世子这般好功夫,欺负几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学子,算何本事?想打架来找我呀!”说着,公输鱼绕指收线,暗使阴力,故意让墨斗线前端的班母尖儿在谈傲的手背上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