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假仓临太低估公输鱼了。
谈傲带着假仓临去给公输鱼送九心滋补汤,正是假仓临与公输鱼的初见。那次,公输鱼问了假仓临几个看似姑婆八卦的问题,假仓临不刻意不隐瞒、回答得滴水未漏。
假仓临的回答是没有任何瑕疵,但他却是忽略了,公输鱼在机关消息方面异乎常人的敏锐触觉。
公输鱼曾触碰过假仓临房中的那块暗格壁板,对其结构、质地、薄厚、纹理、密度……各种数据,了然于心。当假仓临说在暗格内只能隐约听到相对激烈的打斗声,而听不到寻常的说话声时,公输鱼便知道了,他在说谎。
接着,命案发生了。大理寺丞把九名学子被杀、九颗心脏遗失,与九心滋补汤联系在一起,对公输鱼发出了诛心叱问。
公输鱼虽有震惊而并无慌诧,她即刻便明白了,自己已成为了他人彀中的一颗棋子。把前后之事串联起来,布棋之人是谁,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人做事一直都很小心,藏得也够深,想要揪出他,还需好好设计一番。
于是,公输鱼连夜去找滕王,商议合作。便有了今日一早,大理寺丞大张旗鼓地带兵横穿整个国子寺,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要“依照举发,秉公执法,前去拿世子”。
公输鱼的这一招,不仅是快刀斩乱麻,斩断了假仓临的整个计划,更是在投石问路、打草惊蛇、引贼出洞。
果然,看到大理寺浩浩荡荡地前去拿世子,假仓临慌了。侍卫们朝着思贤园,一步步前进的步伐,像极了铜漏里一滴滴落下的水滴,流逝的不仅是所剩无几的时间,更是假仓临即将破败的整个计划。
事出太过突然,假仓临来不及去细思前因后果,迫在眉睫的是赶紧调整计划,补救应变。他知道,原计划中的诸多步骤都已无法再继续进行,只得将后续之事做好,利用仅有的九条学子性命,最大限度地激发各种矛盾,将永成王朝这一潭水搅乱,而最为要紧的便是,一定得将世子谈傲咬住!
可是大理寺只有举发的人证,没有关键的物证,这极有可能令谈傲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以显赫的家世作保,得以脱身;于是,急于咬住谈傲的假仓临便趁着所有人都在思贤园前院纠缠、后院暂时空虚的当口,悄悄潜入后院,打算将凶器和邪书,藏于世子房中,只待被大理寺翻出,便可当作最有力的“证据”,坐实谈傲的罪名。
不料,假仓临刚跳下院墙,便遇到了守株待兔的班九。假仓临能够在阒谧之夜里连取九命而不惊动任何人,自视功夫不弱,可一过招才知,端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勉勉强强接了两招,他便被班九击至重伤,随即又被一脚踢出院墙外,摔落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大理寺侍卫们脚边。
到了这一步,假仓临终于明白:着了公输鱼的道!举发世子是假,大理寺拿人是假,引他出来才是真!
这个公输鱼,明明身陷彀中、四面迷雾,却还是能够一招通盘劫,将他的局斩断,更是顺手设了个陷阱,便将他诱出,让他自己拿着罪证、自投罗网!
遇上这样的人,假仓临的复仇之路,注定了将以惨败告终。
但他不明白的是,在整个计划中,他一直极为小心、隐藏得极好,自问从未有何疏漏,就连“九心滋补汤”,他都是转了好几个弯,设计让世子“自发”去给公输鱼送的。如何他还是被公输鱼给盯上了呢?这个公输鱼,究竟是什么人?
这些问题,假仓临到死也没想明白,不过,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想了……
有机会去想的,只能是赢了的人、活着的人,公输鱼。
此刻,公输鱼心里确实在想,但却并非是在想已经败了、死了的假仓临,而是在想那个与她一起赢了且活着的人——滕王成玦。
今日的“以世子为饵,钓出假仓临”之局,正是公输鱼昨夜在礼贤斋里与成玦商定好的,故,整个过程与这个结局,都在她意料之内,除了一个计划之外的小插曲,
那便是“子有”。
昨日,公输鱼在问贤苑里被大理寺丞问话时,第一次听到“子有”这个人名,亦得知,正是这个“子有”在问话记录里留下了“九心滋补汤与九名学子被剜心有关”之言论。
这个“子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何要在被提问时无故说起此事?是假仓临安排的吗?不。在假仓临的计划里,此事不该这么早被揭出,故而这个“子有”不可能是假仓临安排的。
接着,班九从国子寺档案库回来,说“查无子有其人”,公输鱼当时便心生怀疑:这个“子有”,会不会根本就是一个被捏造出来的名字?
可是今日,这个“子有”居然真的出现了!这倒是让公输鱼颇感意外。
刚刚她还在想,是不是这个“子有”被滕王早了一步握于手中,却又想不通滕王为何要将“子有”的档案记录抹去;而就在方才,假仓临一番暴动,牵引了所有人的全部注意力,待尘埃落定,“子有”竟是又消失不见了,像是一颗完成了使命即时隐退的秘密棋子,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与追踪。
公输鱼恍然而悟:这个“子有”,果然还是并不存在的!
所谓“子有”,乃“子虚乌有”也;捏造其出来的幕后之手,早有暗示。这种取名法,带着明显的戏谑味道,也只能是出自那个“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的滕王之手。可是,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