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雎?听到这个名字,鹂妃放下了绕在指间的丝绦,神色中略现忌惮:“说到再雎那个小丫头,我之前倒也见过几次。她常跟在太后身边,看上去乖巧得紧。不想今日竟能一步步逼得钦天寺丞进了火堆。面对如此惨烈的火祭画面,也是面无惧色、心不惊跳。小小年纪,端的是令人生寒呢……”
“再雎。她虽为太后养大,却是被掌控于陛下手中多年,早已被锻铸成了一把剑。如今此剑一出鞘,便噬血开刃。料那钦天寺丞到死也不曾想到,陛下竟会真要了他的命,来喂手中这把新剑。多年来,钦天寺丞一直利用神权为陛下做尽了见不得人之事,这次也是依照圣意做足了戏。可陛下为了在人前宣示至高无上的皇权,还是逼他不得不走进自己架起的火堆里赴死。如弃敝履,眼都不眨。这便是我们的皇帝陛下。论心狠,谁也比不过他。”成玦轻轻叹了口气,过往暗伤,再上心头,“今日,你我虽是通过了他的试探,但你在他身边行事,还是万不可掉以轻心。”
听到最后这句,鹂妃微微一滞,马上贴近了屏风,让自己的影子,靠在另一边的玉影上,勾出一道重叠的影。那影中,有他的清雅秀挺,有她的起伏玲珑,叠作一处,便是春色无边,瞬间,令人遐想无限。
她陶醉地闭上眼睛,娇嗔调笑道:“王爷这可是在关心我吗?”
成玦笑曰:“那是自然。今日,本王的一双眼睛,可一直都在围着你转呢。”
“嘁!王爷可莫要拿出在折杏苑里对付那些小娘子们的招数来敷衍与我。我心里可是明白得很,今日王爷所谋之事,成败皆攥于我的手中。若非如此,王爷哪里肯折节降贵多看我一眼呀?”
“瞧瞧,你问了,本王答了,你偏又不肯信了。难怪圣贤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们这些女子,端的是心思最难测。真真是让本王头疼呀。”
见成玦被自己调戏地服了软,鹂妃便满意地笑了。“呵呵!好了,我不与你为难便是。不过,王爷答应我的事,可一定得兑现才行呀。”
“放心。娘娘现在可是我永成第一美人。为博美人一笑,本王虽做不到烽火戏诸侯,但是,将你想要之人,双手奉至你面前,这等小事,还是做得到的。现在你只需先将解药服了,依照计划,寻个理由,回滟鹂宫静候便是。切记,一切小心谨慎。今晚,你,可是本王心里,最牵挂的人……”
成玦温声软语,以气送出,如呢喃情话,直入鹂妃耳蜗。
听得鹂妃骨头都酥了。一脸痴迷地闭着眼睛,沉浸其中,舍不得睁开。
屋顶上的公输鱼撇了撇嘴,被下面这一对极致互撩的男女给弄得头皮发痒、牙根处嘶嘶地冒凉气,暗暗骂道:她可是你父皇的女人,简直无耻!他可是你夫君的儿子,简直**!
然,骂归骂,这场谈话里所包含的讯息,还是有必要深思一下的:成玦要鹂妃今晚为他做何事?鹂妃要成玦奉送至她面前作为交换的又是何人呢?唉……
思虑到深处,不自觉的一声轻叹。公输鱼慌忙捂住了嘴巴。
屋顶之下。
屏风后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鹂妃睁开迷醉的眼睛去瞧,就见屏风上的那道玉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窗台上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西域脂粉盒子。
像是收到情郎礼物一般,她垂目巧笑,看了看那个造型特别的脂粉盒子上雕刻的孤狼头图腾,手臂一拂,便收于了袖中。
而此时,成玦已然站在了屋顶上!
刚刚那声音,是叹息吗?墨玉眸环顾四周,却是空无一人,唯见檐角的鸱吻兽头上,立着一只灰雀,懒懒地扑棱了一下翅膀,飞走了。
成玦唇角微勾:原来,是只鸟……
就在他脚底的侧檐下,
已于闪瞬间从屋顶撤离的公输鱼,如一只壁虎般贴在墙壁上,闭目凝神,将心跳与呼吸的频率降到了最低。
成玦缓缓抬脚向前,再有半步,他的银丝轻履就要踩到公输鱼勾在瓦片上用于挂住自己的墨斗线了!
“橐橐”的脚步声适时响起。
是之前的那名管事掖奴,把濯理干净的外袍给送了回来。
成玦即刻止步,下了屋顶,飘落回了自己的那间厢房里。
仍立于窗边的鹂妃也听到了那管事掖奴“橐橐”的脚步声,便以为成玦是因为提前察觉到方才悄然撤离,不由地嗔骂:这该死的奴才,回来这么快做什么?不然还能再与那冤家多待一会儿。
唯公输鱼一脸的感激:我谢你八辈祖宗……
厢房里,
鹂妃回到几案前,坐下,又看了看掌心的那颗药丸,不由地眉心微锁——
被送入宫之前,她便吃下了毒药。之后每隔一旬,成玦便会着人送上能够暂时压制毒发的药,以此来控制她在宫中严格按照指令行事。而解药,说好了是要在今夜大事成功之后方才会给她的。
毒药与解药,便是他们之间的合作方式。
这样的合作,在他们之间,已不是第一次了。彼此早有默契,素来无事。只是这次,成玦为何会破例提前给她解药?难道,成玦就不怕她失控后,在宫中乱来?
猜不透。
她与成玦合作良久。相互牵制、相互利用。她的美色与媚术,是攻破所有男人的利器。她会用在其他男人身上,为成玦办事;同样,她也会用在成玦身上,为自己办事。
不过,对于成玦,她常会感觉到莫名的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