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鱼蓦地想起,白日里她曾从这里走过,瞥了一眼这座假山,一眼便看出了其内里暗含机关,只是当时无需研究也无暇顾及。
眼下情况危急,生死关头,一线生机闪现,便容不得半点迟疑!
遂,她即刻高度集中精力,凭着超强的记忆,于脑中复原白日里那一瞥画面中所见此假山的阵象,以她对此类机关的认知,再拼上仅有的一丝运气,一把就摸到了阵门所在!
下一瞬,湛清手持钢锏,如鹰隼收翼,已然威立在了假山后面!
他虎目环视,侧耳细听,四下里任何细微的异常所在,皆逃不过他的敏锐感官。
不过,此刻他眼中所见,竟只有假山和柏树,耳中所闻,也只有暴雨和横风,再无其他。
一众侍卫们紧随其后追了上来,纷纷拔剑警戒、仔细搜查,愣是将假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再以此假山为中心,慢慢扩大搜索圈儿,也未发现任何异样。
湛清始终伫立原地未动,蓑衣盖不住他身上那件厚实坚挺的的金甲,雨水打在其上,铮铮脆响,映衬着他此刻的凝重面色,在周围侍卫们踏碎雨花的凌乱中,冒着肃杀的寒气。
而就在一石之隔的假山内里,则是另一个世界。
公输鱼打开阵门跳进来之后,肆虐的风雨声以及森寒的杀戮危机,随着阵门的闭合,全都被挡在了外面。这里,只有空寂的宁静与黑暗。
“呼——”于高度紧张后骤然释放的公输鱼,长出了一口气,揩了把额角上的冷汗与冷雨,扭头朝着背上那人呲了呲牙,“险些被你害死!”
那人自然是没有反应的。
公输鱼只得作罢,极不温柔地将那人微倾的身子扶正,又从袖袋里摸出一根火折子,吹着,用来照明。
一点盈盈之光在黢黢的一片黑暗中慢慢扩散。公输鱼环顾四周,就见两侧皆是石壁,脚底是一块斜面朝下的斗状石路。值得注意的是,这般阴暗的地下,竟是完全没有本该有的灰尘蛛网、小动物尸骸,想必是常有人至、定期打扫所致。
公输鱼抬脚,沿着斗状石路往更深处走。
地势越来越低,路也越来越窄,两侧的石壁夹紧,只容得下一人通过。再往里走。咦?石壁交汇处,居然没路了。
难道,这只是一处被闲置的地下仓库?
公输鱼唇角一翘:哼,障眼法罢了。
她举着火折子,后退几步,换了几个不同的角度,再去细察那两面交汇的石壁,终于发现了其中奥秘——原来是雀门阵。
在此阵中,想要找到暗藏的门,必须要如鸟雀一般,用单侧的眼睛去看,再运用目力与空间思维力,将左右两只眼睛捕捉到的画面进行整合比对,方能发现暗门机关所在,若同时睁着两只处在同一水平面上的眼睛,是看不到异样的。
找到了机关所在,公输鱼并没有马上开启,而是稍微顿了顿,像是心中有所迟疑,不过最终她还是伸手按了下去。乾三坤四。
轰隆隆。石壁门缓缓开启。露出来的,并不是一条可以前行的路,而是一个更深的地洞,类似于地窖的所在。
公输鱼掏出一颗木珠,丢了下去。木珠爆开的瞬间,照亮了整个地窖底部,惊见下面零零散散竟是堆放着不少的尸骸!
所有光鲜高贵的表面,其背面一定藏着无尽的黑暗污秽。
像皇宫这等世间最为奢华光亮之地,暗道里、枯井里,必是藏污纳垢,有些生前无名、死后无冢的冤鬼,再正常不过了。至于,那些尸骸是谁,经历过何样的波谲云诡,是被别人所害还是自己咎由自取,或许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甚至是他们曾经的对手也早已忘却了,那就更不是现在的人可以再去追查的了。
真正需要在意的是,就在那些尸骸上面,覆着一具新鲜的尸身。不是别人,正是,宪骐!此刻他心口处插着一根黑鸡骨木桩,身下流出的黑血,已经开始凝固了。
这人是公输鱼所杀,尸体是由卷耳处理的。公输鱼自然知晓。只是未曾料想,竟会是这样的“处理之法”。
黑鸡骨木桩穿心,似是某种巫术,像诅咒,也像献祭。
看来,这个卷耳,也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掖奴呀。
片刻过后,木珠爆出的亮光渐渐消散,那地窖底部的“肮脏”与“秘密”,再次回归无尽的黑暗。
公输鱼按动机关,默默地关闭了这扇石壁门。
接着,她又换了一种旋拧机关按钮的方式。乾四坤三。
这次,同一扇石壁门再次缓缓抬起,然,打开的竟已不再是刚才的地窖,而是一条幽深的甬道。
这条甬道,拱形券顶,七尺高,三尺宽,一直伸向看不到头的黑暗最深处。
看见了路,公输鱼想也不想,抬脚便往前走,因为背上的那块“玉石”又冷又沉,压得她难受极了,得赶紧找地方“处理”掉,当然,不是卷耳的那种“处理之法”。
甬道里。
火折子的光亮,忽闪忽闪的,照在两侧的石壁上,再反射回来,像是一双双幽森的眼睛,玩味地盯着蹒跚前行的“叠加”二人组。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公输鱼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歇上一歇。
她站住脚,侧目去看,但见肩上的那张脸,依旧是双目紧闭,绵绵的,凉凉的,紧致如绸,光滑如玉,苍白无力地依附在自己身上,一副任君“处置”的楚楚小模样。
不知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