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府里。
成玦也在皱眉思考——
射霓突然失踪,遍寻全城无果,最后自行回府。她,真的已经回府了吗?还是说,聪明的定远将军已然明了,此次掳走射霓的人,目标并不是射霓,而是他,所以他便不着急了,密信暗令府中大管事对外宣称射霓已经回府,不再大张旗鼓地寻找,从而将此事隐下、淡出众人视线,只等着掳走射霓的人来找他提条件开价要赎金就好?
那么,掳走射霓的人,究竟是想要什么呢?他们以射霓为筹码,将帝都这汪浑水搅得更浑,真正想要威胁的是定远将军吗?还是说,他们真正的目标是……
“主子!动了!动了!”
影较兴奋地大喊了一声。
成玦的思考就这么被打断了,惶然回魂,方才想起此刻自己正坐在后园的池塘边钓鱼。他顺着影较所指,果然看到那根伸至水下的鱼线动了,看来是有鱼咬钩了。遂,他赶紧提竿收线。
一番功夫过后,却是只收上来一个空钩。
原本还一脸兴奋的影较,立时拉了脸,扁着嘴巴惋惜道:“哎呀,脱钩了。”
脱钩了。
成玦将那个空钩拿在手里,捻了捻,若有所思:设了钩,置了饵,鱼也咬了钩,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然,最后竟是,脱钩了。
这条本属于他的鱼,带着同样本属于他的饵,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影较不知成玦在想什么,兀自从其手里将鱼钩拿过去,捏起旁边青瓷甑里的糕点,重新做饵,一边做一边絮絮地说,“主子,您要寻的那两个人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刚刚从薇姐姐那里传过来另外一则消息,属下觉得,您或许会有兴趣,是与那个小木匠有关的……那家伙,在帝都,可是干了不少秘密之事呢……”
听到“小木匠”三字,成玦一直微垂着的眼眸抬了起来。
墨玉眸微闪,拂过夜岚、折进月幽、映出水漪,便如落花蹁跹于千丈红尘中,本想挥手拭去,偏偏绕指百转,留下了散不了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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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日,国子寺里适逢休沐。
午后,公输鱼实在闲闷得慌,便将书案搬至园中,铺上白宣,蘸饱毛笔,行龙走蛇,挥斥方遒。
旁边的黄杨树上,丰懋蓊蔚的枝叶在微风中轻摇。日光洒落其间,斑驳成影。
班九躺在树杈上,以臂为枕,如一只正在午憩的猫,安然惬逸。那些散碎晃动的叶影,在他雪色而精致的面上扫来扫去,悠悠慢慢,备生闲适。
他侧目瞟了一眼正下方,以为公输鱼又是在画什么暗器机关的设计图,却只见一些突兀的断线,大片的留白,无形无体,与以往常见的机括图半点也不像。
没错,公输鱼正在画的,并不是机括设计图,而是《云海山河图》,具体说,应该是她在安鸾宫正厅里见到的那块黄玉屏风上所绘之图——《云海山河图》的第三部分。
当时,奚嬷嬷带着她去内室见权贵妃,只是路经正厅,并未停留。她一眼扫过,发现了黄玉屏风上的图就是《云海山河图》的第三部分,可惜没有足够的时间将其与脑中的另外两部分进行现场整合拼接,也只能是在从旁走过的瞬间,凭着超强的记忆力,快速将那图形记下,再于此刻拓下来,慢慢做研究。
她先是将记忆里的三幅图全都画在一张宣上,奇怪的是,这第三幅图与前两幅竟完全拼合不到一起。是角度不对吗?还是顺序不对?她多次试验、反复印证,始终还是不行。第三幅图,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怎么回事?该不是记错了吧?不。她相信自己素来强大的记忆力绝不可能会出现偏差,那就只能说明,此图在拼合的过程中另藏了玄机,并非如前两幅那般只是简单的罗列。
于是,她又将三幅图分别画在了三张宣上,再试着以不同的方式重叠摆放到一起。问题又来了:宣不够薄,三层叠放,第三层基本看不到了。
随后,她又尝试改用纱、丝、帛、绢等其他材料,将三幅图分别画于其上,再叠放在一起试验,可透视效果仍是不佳。看不清楚,也就无法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
公输鱼无奈,执袖停笔,叉着腰抬头往上看,“猫兄,还能找到什么更薄的可作画之物吗?”
树桠上的班九并不睁眼,只是摇了摇头。
猫兄都摇头了,看来,市面上确实是已经找不到更薄的可作画之物了。公输鱼蹙眉思忖,轻叹了口气——好吧,只能去找高人帮忙了。
遂,她干脆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了伸懒腰,道:“猫兄,瞧今日这天疏云阔的,天色多美呀!正适合出游。这般懒散地窝在家中,岂非辜负了天公美意?不如,你陪我去茂通坊逛一逛,可好?”
“不好。”班九果断拒绝。
“不好?哼!”被无情拒绝的公输鱼当即撅起了嘴巴,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忽地一抬手,射出墨斗线缠住树枝,借力而起,也上了树,趴到闭目小憩的“懒猫”班九身旁,攀过一根细枝,用最顶端的叶尖儿轻轻搔了搔他的耳朵。
光影婆娑中,班九那半透明的耳朵微微泛红,如高原上清水河边的玛瑙一般,反着雪域之光,冷芒幽幽、莹润剔透。
班九侧头一躲,不睁眼,也不理会。
嘿,居然不理我?公输鱼唇角一翘,拿出了对付班九最好用的杀手锏——选择题:“哎呀,今日休沐,又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