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香啊。”公输鱼几乎是用闻的便找到了准确方位,一直走到吴婆子跟前,叠手施了一个晚辈礼,“吴妈妈有礼。”
看见公输鱼和班九,吴婆子忙站起身来,拍打拍打身上的面粉,恭敬回礼,招呼道:“奴婢见过表少爷。厨房局促,二位莫嫌弃,快请坐吧。”
“吴妈妈客气了。我二人闻着香味就寻了来,可是艾草团子?”公输鱼满脸欢喜地问着,同时与班九一起在厨房里的长几前落座。
吴婆子则是在小灶边忙活着启笼下屉,回话曰:“是呀是呀,正是艾草团子。奴婢记得,春日里,表少爷还住在府中时,奴婢做过这艾草团子,三姑娘邀了表少爷来食,表少爷说爱吃。今日难得表少爷回府,适才夜食的时候,又见你们没吃多少东西,这个时辰许是会饿,奴婢便一早备下了候着,现在启笼,刚好吃。”
“吴妈妈真真是有心。这番盛情,我等端的是不知该如何承了。只是,这个时节,哪里还能寻得到艾草呀?”
“新鲜的是没了。不过,早些时候,趁其繁茂,奴婢拣最嫩的芽儿,收割了一些,将其晒干存了下来。此刻要用时,再用井水泡发。这团子做出来,定是不如以新鲜艾草为料做出来的那般清甜,不过,奴婢多加了些蜂蜜,味道,许是还可以的。”说着,吴婆子便将刚下了屉的艾草团子端到了长几上,于热气腾腾中,执箸夹起一个,放在公输鱼碗里,再夹起一个,放在班九碗里,“快,尝尝看。”
公输鱼嘴馋,等不得,拿起来就要吃,却被烫到了手指,“哎呀!烫烫烫!”她慌忙撒开手,顺势捏住了身旁班九的耳垂。猫兄那半透明的耳垂,雪一般的温度,刚好用来给她的手指降温。
她自己贪嘴烫了手指,却要用别人的耳垂降温,还不以为意,一脸的得意与享受,“啊!舒服舒服……”
班九一脸的无奈与嫌弃。
惹来吴婆子一脸的咯咯笑。
被烫过后,公输鱼学乖了,试探着微微拈起一角,轻轻咬上一口,嫩滑绵软,满口清香。“嗯!真是极致美味呀!吴妈妈,您这艾草团子做得如此好吃,是跟谁学的呀?”
这个问题似乎是勾出了什么不尽欢愉的过往记忆,笑容一点一点地化在了吴婆子的眼角与唇边,但她的脸上依旧是洋溢着满足与幸福,看着面前两个俊朗秀挺招人喜欢的年轻人吃着自己做的艾草团子,慢慢说道:
“我生长的地方气候非常潮湿,每年春天惊蛰以后,总会有许多毒虫出来害人。家家户户便都用艾草来除虫。主妇们则是用艾草做团子,给孩子们吃,说是吃了艾草团子,就能不被毒虫咬,无病无灾、平平安安地度过春天。我自幼就没有家,辗转落入天玑门,每天面对的都是严酷训练与生死拼杀,后来被外派做任务,更是每日于刀口独行,疲于奔命、颠沛流离,从没有人给我做过艾草团子。直到遇见我的夫君。他是第一个给我做艾草团子吃的人。他跟我说,吃了他的艾草团子,就要无病无灾、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却是我此生最安稳、最踏实的一段时光。可惜,我并没能在他生前也为他做一次艾草团子,让他也能无病无灾、平平安安。春日他失踪后,我遍寻无果,就照着记忆中他曾教给我的方法,学着做了艾草团子,满心希望他能回来,吃到一个……”
听着这个温情而伤感的故事,公输鱼眨了眨眼睛,说:“如此说来,春日时,吴妈妈您做的那些艾草团子,竟是特地为您夫君所做,饱含深情,难怪如此香甜,倒是都便宜我等了。吴妈妈,您夫君之死虽是憾事,终也已入土为安,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您节哀。至于这艾草团子,我们就再替您夫君多吃几个,也算是没有辜负了您对他的一番深情厚意。”
吴婆子明白公输鱼的安慰之意,报以浅浅一笑。有晶莹的微光在她的眼角闪耀,却终也是没有落下泪来,可见,她是一个极为坚忍而内心强大的女人。
公输鱼一边继续吃着艾草团子,一边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匣子,递给了吴婆子,非常随意地说道:“我等吃了您如此情意深厚的艾草团子,无以为报,这份小礼物予您,权当是聊表谢意吧。”
吴婆子微微一顿,继而接过那个小匣子,慢慢打开来,竟是看到了一团血肉模糊的条状物,顶端,赫然闪耀着一个以特殊材料纹绣的图案——天玑星芒。
没错,正是天贶节当日,于宫中,公输鱼以特质的机巧暗器穿骨索,在鹂妃,也就是二姨娘身上,穿透了前后心,挖下来的!
那死而不腐的天玑星芒图案映进吴婆子的眼睛里,闪出幽蓝微光。
吴婆子的眸中,刚刚看着少年吃艾草团子而生发出的慈爱与温暖之色,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升腾起的烈焰。那是痛失挚爱的悲伤,那是血仇难报的愤怒,那是一颗滴着血的心在经历过一个又一个孤独之夜的煎熬后,不得释放、不得救赎的刻骨之恨——
数月之前,吴婆子的夫君因跟踪被发现而惨死于二姨娘之手。为给夫君报仇,吴婆子一番设计布局,借公输鱼的手掀出“谍者案”,除掉了二姨娘。
在此过程中,吴婆子本以为自己藏得够深,可最终还是被公输鱼发现了她的天玑门谍者身份。论脑力,她自知不是公输鱼的对手,lùn_gōng夫,她更是不敌班九,落在这二人手里,如何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