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所见,尽是凌乱倒地的仆婢、守卫和器物,端的是有一种整个滕王府惨被抄家灭门的即视感。
虽然知道他们都没有死,但公输鱼还是一直神经紧绷。她期望着赶紧见到成玦,又害怕见到的会是成玦血淋淋的尸体。
跑到正厅门前,她蓦地停下了脚步。她不知道里面正在等着她的会是何样情形。
成玦坠落城门楼喷血倒地的情形,成玦于暖阁里中剑血染整片衣襟的情形,成玦在凤府夜宴喝下毒酒吐血的情形……过往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飞旋。成玦血淋淋地被人从她面前抬走,一次又一次。她已经看得够多了。她不想再看见成玦流血,更不想看见成玦死。
不管是何样情形,走到了这里,总归是要面对的。公输鱼深吸了一口气,抬脚,慢慢走进正厅里——
有风微拂,撩动幔帐轻纱,熟悉的白梧木地板,一尘不染。窗边的几案、椅靠、坐垫,依稀还是那日她站在这里与影较斗嘴、成玦坐在那里浅笑时的模样。当时的阳光漫洒,窗下伊人如玉,目光含笑斜睨,恍醉了紫金流年。
突然,公输鱼觉得,一直盘亘在心里的那份堵倏地一下便消散了……
心里不堵了,头脑也便慢慢恢复了清醒:
成玦对她下了诛杀令,而她这般扫荡了滕王府,足以扯平了。反正她也没死,又何必非得杀了成玦?
其实,一直以来,想要她公输鱼死的人多得是,比如当初没能从思过院里走出来的那些人,比如现在的晋王、二姨娘,下手一个比一个狠。针对她的各种死亡陷阱,如张潮时的海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又当如何?浪再高,也得能吞得下她才行。
她一次次地破局解困、死里逃生,从未曾将那些人那些事放在心上当作多了不得的大事。为何这次,成玦想要她死,她竟会这般介意?竟是不顾大局,如此任性地要班九反杀成玦,就只为泄一时之愤?
成玦毕竟是皇子,这个时候被杀,必会造成动荡,于她所谋之事有害无益。作出这种决定,简直是昏了头了。这可不像她的所为呀。看来,真真是病了。幸而及时病愈恢复了理智,否则定是要后悔莫及。
——哎呀,现在说“幸而及时”还早了些,得先找到猫兄,阻了他的杀招才行呀!再晚些,被猫兄找到成玦,那可就是“幸而”变“不幸”,不死也得死了!
离开正厅,公输鱼依次又找了后室厢房、后花园,这些都是成玦最有可能呆的地方,却是都没有他的影子,也没有遇到那些隐藏着的高手暗卫,更是没有看到班九。
莫非,成玦今日并不在府中?这毒蛇,运气还真真是好呀。那,班九又去了哪里呢?
还没有去找过的地方就只剩下后院里的几处园子了,其中就包括桑嬷嬷的奉养堂。公输鱼知道成玦与桑嬷嬷的心结尚未解开是不会去那里的,但班九却并不知道,极有可能会去那里找成玦。桑嬷嬷素来体弱,可担不起惊吓,若是因此有何闪失,那可不得了。
想到这里,公输鱼不敢再耽搁,立时借助墨斗线之力,飞跃翻腾,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奉养堂。
果然,在奉养堂外面,公输鱼看到了班九,以及正在拼死抵抗的四名高手暗卫。
暗中戍卫滕王府的四名高手皆在奉养堂附近,这就说明成玦今日确实不在府中,他们的重点保护对象便是奉养堂里的桑嬷嬷。
滕王府里的这四名高手暗卫,公输鱼是领教过的,实力不容小觑。此刻,四人横排,挽臂如墙,连剑叠舞,组成了精妙坚实的剑阵,剑气若四虎出柙,齐力狙击班九。
班九并未有过多的动作,气息沉在周遭的青竹林里,越发显得清冷幽静,但见他微微地凝气推掌,扬起的气流股股相加、势如旋风。两侧的青竹瞬间舞作一袭青色锦幔。满地的乌砖更是齐齐掀起,被气流卷着,拧作了一条“黑龙”,一路劈波斩浪,若分水一般,直接冲断了四名高手的精妙剑阵。
四名高手挥剑对付“黑龙”,唯见利刃闪着银光,乌砖碎磔,四射飞溅。
高手对阵,自有罡气护持。最外层,是四名暗卫的苍灰色剑气;中间一层,是那乌砖化龙的弑杀黑气;最里面,则是班九的淡蓝真气。
这三层气,哪一层,以公输鱼当前的功力也是冲不破的,硬闯只会伤了自己,她可没有那么笨,看来,想要横加阻拦,也只能另寻他招了。
公输鱼环视了一下周围,随即跳上旁边的一个石墩,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声喊道:“滕王殿下驾到!”
这招果然有效。一听滕王来了,正在交战的“四头猛虎”和“一条黑龙”同时收招。
四名高手暗卫收招,当然是想要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护佑滕王;而班九收招,则是想要过来杀滕王。
寻了那么多园子,一直未见滕王,班九早就不耐烦了。不管是那些不堪一击的仆婢守卫们,还是这四个能够勉强过两招的暗卫,都只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然,就在班九和暗卫们转身看过来的时候,却是根本就没有滕王的影子,只看到一个蒙着半张脸的可疑之人站在石墩上,还没来得及放下拢在嘴边用作扩音的双手。
趁着四名高手暗卫诧愣的片刻,公输鱼赶紧朝着班九作了一个紧急撤退的手势。
公输鱼做的这个撤退手势乃是二级紧急,级别已然是极高了,故而,班九虽是不明其意,还是刹那也不耽搁地执行了。就见他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