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上的公输鱼扬了扬眉角:拂念的这一番推演,大胆、新奇,角度特别,然细思却又不无道理,刚好可以解了湛清的疑虑。依拂念所言,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屋檐下的湛清果然觉得醍醐灌顶一般,所有疑虑都通了:“原来,这三具尸体竟是歹人刻意布下的圈套!”
拂念微微点头:“军首大人英明。将这三具尸体移过来曝于国安庙之人,这般所为,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要制造事端,阻挠破坏中元节的法事祭奠。多亏军首大人采纳了贫僧的建议,没有将此事张扬,否则,因这‘假命案’阻了‘真祭奠’,才是正中了歹人圈套。”
闻听自己险些上当,湛清如被点燃的爆竹,立即炸开了,一巴掌拍掉了身旁黑松木几案的边角,怒目横瞪着吼道:“究竟是何方宵小,竟如此居心叵测,胆敢给本军首下此圈套?!若要被本军首抓住,定将其碎尸万段!”
“军首大人请先息怒。”拂念劝了一句,并进一步分析道,“如今,我们既已知晓了歹人的目的,且没有上当中招,料想,那歹人一计不成,定会再生他法,继续滋事阻挠破坏祭奠。故而,我们的当务之急便不是浪费人力物力调查这‘假命案’,而是要集中力量加强守卫,以免再被歹人钻了其他空子。”
湛清颔首赞同:“院监言之有理。你且放心,有本军首在此坐镇,国安庙的安防必将滴水不漏。任是何方厉鬼,也别想于我面前再翻出个水花儿来!你在此收拾一下,我即刻再去加强部署一番!”
拂念满意地施了一个佛家礼:“军首大人辛苦。”
如此,三具本该引发大动静的尸体在拂念的一番分析之后变得全然没有了意义,湛清即刻就将它们抛在了脑后,连看都不再多看一眼,气呼呼、急匆匆地离开,去做“真正重要的”加强守卫工作去了。
拂念立于原地,侧目,盯着那三具冷冰冰的尸体。窗牖外,黑云如幽,踽踽飘过,扫在他的面上,是一撇似刀锋般的寒凉。
房顶上。
公输鱼轻轻地将鱼鳞瓦放回原处,与班九对视了一眼——这个心思缜密、循循善诱、步步为营的院监拂念,有点儿意思。
昨夜她与成玦在地下密道里发现这三具尸体后,成玦邀她一起玩“捉鬼游戏”,而将这三具尸体抛出,便是“捉鬼”的诱饵。果然,有鬼“上钩”了。这只鬼就是,院监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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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盈,白苎纤,幽月斜挂,散乱一城疏影。
已过亥时,四处灯烛尽熄,而在帝都最大的酒楼养士居,账房先生的厢房里还透着微微的亮光。
账目核算,本就是繁冗细碎之事,再加养士居的生意素来兴隆火旺,这里的账房先生需要熬夜伏案,自然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咚咚咚”,三声轻微而规矩的敲门声响在了账房先生厢房的门板上。
“先生辛苦,小的给您送夜食来了。”
“不必了。”
原来是小仆腿子来给账房先生送夜食。虽然被账房先生给干脆地拒绝了,可那小仆腿子仿佛是没听见一般,还是自顾地拉开了厢房的门板,端着装夜食的托盘走了进去。
账房先生的厢房里,一几一榻,生活起居之物甚是简洁,其他的绝大部分空间都被那高高低低数个胡桃木书架占了去。书架里装满了各种的书籍、竹简、典帛、账册,墨香味极为浓郁。
颔首躬身的小仆腿子,脚上的薄底轻履踩在洁净的榉木地板上,如荷叶浮水,悄然无声,行至里面的莲纹翘台几案前,跪坐下来,擎着装夜食的托盘,高举过头顶,以标准礼数朝向端坐于几案后面正在行笔走字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垂神于案,手未停歇,目不斜顾,像是没看到也没听到,只当面前之人不存在。
片刻后,小仆腿子高举着托盘的胳膊发酸,暗暗呲牙,额角的汗都冒出来了,却还是倔强地坚持着。
见状,账房先生终于开口了:“表少爷,何必如此?”
哎?一个称呼,直接破功。小仆腿子立马放下了举得酸麻的手臂,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正是公输鱼。
而她对面的账房先生,就是不离。
公输鱼促成了帝都耳目网的整合重组,推举不离全权掌管合并后的四城消息集散中心,故,不离之前所在的南城区消息集散中心,也就是骡马市禽类货肆地下仓库已然被摒弃,现在他的新办公地点挪到了养士居,对外的身份是这里的账房先生。
这养士居就像之前的禽类货肆、金玉铺子、威鹰镖局一样,也是楣夫人名下的产业之一,明里经营生意,暗里收发消息。维持整个帝都耳目网的运作,需要相当大的财力支撑,除了靠买卖消息盈利,这些生意自然也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公输鱼冲不离嘿嘿一笑,说:“不离兄,你知道是我呀?”
不离没有看公输鱼,也没有停笔,只是淡淡回道:“我不止知道是你,我还知道你此来何意,故,也不必再开尊口,请回吧。”
嘿,这“闭门羹”还真是有点儿噎人啊!公输鱼勉强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托盘放在了几案上,盯着一副冷脸的不离,道:“哎,不用如此吧,不离兄?好歹你也看在我辛辛苦苦过来给你送夜食的份儿上,赏个好脸色呗?”
说着,她伸手将托盘里的白瓷盅打开了,自卖自夸道:“你看,莼菜莲子羹。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