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些幽灵“竹叶”,公输鱼手中的“雀屏扇”不闪不躲,欣然消受,大有开门迎客之势。等到“竹叶”插入缝隙半入不入之际,唯见“雀屏扇”一颤,爿爿墨色木片突然于精钢龙骨间自行旋转,旋出点点粼光微闪,“咔”的一下,便将那些“竹叶”齐齐“叼”住!
随即,公输鱼御着硕大的“雀屏扇”整扇飞起,在阴谧的空中划出一晕墨色之弧,宛若北溟巨鲲甩尾,撼动天地随之颠倒飞旋,抹去了所有的色,盖去了所有的声,没有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四宇八荒尽散,只剩下眼前那一抹飞速旋转的弧。
“竹叶”被“雀屏扇”上的机关“叼”住,进不去、退不出,只得随之飞旋,连带着后面那柄与剑尖相连的长剑也随之旋拧。而剑柄上,则是那白纱中伸出的一只纤细之手,纯若藕节,静若荷枝,美若优莲。
白纱刺客来不及松手,就势腾空跃起,被那飞旋的墨色之弧甩出三尺之外!
又是“咔”的一声,墨色木片一开一合,丢开那些狼狈的幽灵“竹叶”,继而沿着钢龙骨上的扣合点,一节节反向回折,宛若孔雀收羽,闪瞬便又回复成了小小的一节墨色木片。
但开但合,皆握于公输鱼一人手中。执扇少年,襕衫飘飘,飒爽清绝。
在皇帝被惊到无法正常眨动的眼睛里,映出的便是这襕衫学子装扮之人,玉立于他身前,集屑为树、撒木成林,以手中开则迎风长、合则逆风逝的绝世机巧,为他挡下了来自幽冥地府的狠厉杀招。
停顿的片刻,公输鱼并未回头看皇帝,只是双脚微开,执扇拉马,呈备战之姿,紧盯着三尺外的白纱刺客,但见这刺客帷帽白纱遮面遮体、不露真颜,身形纤细而轻盈,招式奇异而狠绝,手中利剑机巧更是精绝,毫不逊色于公输家出品,不由地思虑飞旋:
看来,这就是隐于国安庙里的最为神秘的第二只鬼了。成玦知晓这只鬼会以刺客的身份于此时出现,可见二人关系匪浅。不离分析所说的那个与第二只鬼合作并予其指点令其改变恋摹案呷恕倍ㄈ痪褪浅色i了。
这只鬼要刺驾,但皇帝死了对成玦所谋的大事没好处,因了合作关系成玦又不能亲自出面阻止,所以才会于方才将这只鬼即将刺驾的事告知与我,就是想要借我之手来阻。这倒是说得通了……
三尺外的对面,白纱刺客罩于纱后的那一双眼睛,幽若冥渊,寒若忘川,同样也在打量着挡路的公输鱼。
阴风再起,裹着血腥肃杀之气,踽踽徘徊于对望的二人之间。
三两发丝,忽地被风吹至面上,公输鱼略略眨了一下眼,再睁开时,但见那风同时也吹起了白纱刺客帷帽上的一角头纱。
头纱之下,乌发若锦,以玉簪绾之。
那玉簪,纤细玲珑,通体净白,俨然就是一朵盛绽的白莲。
纯,静,美。
“咯”的一声,恍如一根木桩狠狠地插入了正常运转中的齿轮,公输鱼听到了自己心脏骤停的声音。
顷刻间,寸寸骨节僵、丝丝毛发战,全身的血都被一股由脚底蹿上来的寒气给冻凝了——白莲花玉簪!
那正是今日一早,公输鱼悄悄放在虞姜案头的礼物!
这刺客竟是——虞姜嫂嫂:
几日前,公输鱼隐在“香客”队伍里参与训练,遭遇成玦刻意刁难,顺手便利用了虞姜和其怀里抱着的言儿,送了成玦一泡童子尿。
那是公输鱼以玄木刀丝控制了虞姜的腿,令其“莫名其妙”险些摔跤,从而使得言儿在“意外”中脱离母亲的怀抱,于半空中飞入成玦手中;当然,都只是在公输鱼掌控之中的“有惊无险”。
公输鱼从不是情感细腻之人,过往利用别人更是信手拈来,也从不放在心上,可不知为何,这次,面对那般“纯静美”若白莲花的虞姜和那般活泼机灵可人的言儿,如此“利用”,竟是让公输鱼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于是,在之后的“训练”时间里,公输鱼不由自主地总想靠近这对母子,总想照顾这对母子。熟悉了之后,公输鱼愈发觉得这对母子可亲可近,觉得虞姜是天下最柔弱最善良的女子,同时也是最坚强最可敬的母亲,见不得有人欺负他们,见不得虞姜皱眉,见不得言儿哭。
这对母子,俨然已被公输鱼放进了心里。
为了不让这对母子陷入今日的危险里遭池鱼之殃,公输鱼重金买通了几名庙里的杂役,于今晨出其不意地将他们“封”在了厢房里,本想着事后以“恶作剧”为借口,道个歉,被心慈宽善的虞姜嫂嫂责备两句也就糊弄过去了。
公输鱼还用自己珍藏了多年一直没舍得用的一块最好的滇南白玉,亲自操刀,雕出的一支白莲花玉簪,悄悄放在了虞姜的案头,臆想着虞姜看到这支跟自己一样纯静美的玉簪,应会是何样惊喜的表情。
是的,那玉簪,
纯——就像虞姜被公输鱼的玄木刀丝绊住、险些失衡摔跤时,那一脸的茫然无辜、不明所以;就像虞姜跪地回滕王话时,那浑身发抖、说不成话的惊慌失措;
静——就像虞姜被别人挤兑欺负时,那漾在眼底、含着无尽委屈与无奈的盈盈泪珠;就像虞姜看到恶人因自己而受罚,眉头微拧、意欲上前相助的于心不忍;
“只愿你能平安长大,娘亲再无他求”;就像虞姜饱含宠溺嗔怪地瞥公输鱼一眼,再温软一笑,勾出这世间一切的好,令人心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