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鱼反反复复地思量着断流大师让她看的那些幻象以及断流大师最后跟她说的那些话:
不离究竟抱着虞姜去了哪里?言儿又被虞姜放在了何处?断流大师为何不把这些关键信息说清楚?不,不是他不说清楚,而是,他也不知道。那些幻象是断流大师制造的,应该已是他知晓的全部。
故,幻象里虞姜把手摇鼓交给了公输鱼,实则应该就是虞姜临死前留下的唯一线索。想要知晓更多,便只能凭借此线索进行推演了。
手摇鼓?会是代表着什么意思呢?那手摇鼓是公输鱼亲手做的,若有玄机她不会不知,所以,线索当不会是在手摇鼓本身。再想想,那手摇鼓是公输鱼送给言儿的第一份礼物,是因她为戏弄成玦利用了虞姜和言儿,为表歉意才……等等!
似有一条不甚关键亦不明显的隐性信息一闪而逝,隐在其他一大堆看似重要的信息之间,不张不扬,貌似无辜……别躲了,就是你!
公输鱼将这条信息一把揪住——成玦!
现在知道了言宅灭门案与太子谋反案是有关联的,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同一件事。而虞姜是言宅灭门案的受害人,成玦则是一直在谋划着为前太子平冤,就这一点而言,虞姜与成玦有着同样的仇人、类似的目标。这也是他们能够多次达成合作的基础条件。
只是成玦做事习惯于草蛇灰线、伏计千里,虞姜则是习惯于干脆利落狠绝,故而其间才会有相背离的情况发生,比如虞姜令西域夫妻带着射霓隐身让成玦找不到人,就是嫌成玦做事节奏太慢,意欲简单粗暴地单打独斗。
不过,最终二人还是在虞姜杀了三名柳叶门人之后重归于好,再次达成合作。这点从西域夫妻和射霓再次回到了成玦手中,以及扮演“第二只鬼”的虞姜在国安庙里改痹菔币了下来,便可证实。
方才混战时,告诉公输鱼,虞姜即将刺驾的人,就是成玦。这便是说明,虞姜在刺驾之前的时间是与成玦在一起的。在公输鱼将虞姜母子反锁于厢房到虞姜出现在高阶上刺驾之间,并没有多久的时间,虞姜必是来不及出国安庙的,她极有可能会托付成玦将言儿送出去。
也就是说,言儿现在成玦手上!
成玦会把言儿送去哪里呢?公输鱼忍着疼,努力集中精神,回忆着今日里成玦出现过的每一幅画面,希望更够从中寻到一些有用的蛛丝马迹:
早上,成玦一袭宽大的灰色长衫、纱帽遮颜,不惊风不惹雨地出现在皇家祭扫的队伍中,眉眼弯弯、唇角上挑,暗中与“香客”群里的公输鱼调笑,公输鱼没怎么搭理他;再出现,便是在公输鱼突然发现柳叶门就是夜羽军残部,打算冲出去帮他们解围的时候,成玦一把将公输鱼拉住,告诉公输鱼高阶上马上就要上演刺驾的戏码,要公输鱼按照原定计划去表演救驾,他自己则是替公输鱼冲出去于混战中一阵搅合,绊住了湛清,最后被柳叶门劫持作人质,一起离开了国安庙。
自进入国安庙起,一直到被柳叶门劫持,成玦都没有离开过国安庙,但在整个祭奠的过程中,各项流程复杂、人员流动性极大,并没人注意到他的行踪。他完全有时间和机会跟虞姜接触,并将言儿交给时刻于暗中尾随他的暗影卫。
他会安排暗影卫将言儿带去何处呢?
带去折杏苑交给柳下薇?不太可能,那里的环境太过复杂,怎能安放得下一个幼童。
带去国子寺交给向辰子?不太可能,皇家学府,多少双眼睛盯着,塞一个幼童进去太过张扬。
带去医庐交给陌鱼抚?也不太可能,他多少也得考虑一下那个怪郎中会不会将孩子做成药引。
……
算算时间,以成玦的城府与本领,这个时辰,估计早已摆脱掉柳叶门,回滕王府睡上一觉都该醒了,他会不会是……等等!滕王府?!
没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以成玦鬼蜮狡猾的小心思,绝对有可能直接把言儿送回了滕王府,他自己的家里。退一百步讲,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不见的言儿,退一千步讲,就算有人猜到虞姜把言儿交给了他,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知道是他将言儿送出了国安庙,也断不会想到他竟会把言儿送进了自己府上。
是他的风格,他干得出来。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猫兄,此间杀戮已毕。这大中元节的,当尽兴才好。不如,咱们再去‘血洗’一次滕王府吧?”
听着这没头没脑的疯话,班九清如雪静如霜的眼眸先是看了看公输鱼伤口处的洇洇血迹,再看她面上无比笃定的神情,便是没有回应,脚跟一转,改变了前行的方向……
==============================
当班九抱着公输鱼从天而降,直落在滕王府正厅之前的时候,成玦刚刚喝了药,正在一边闭目调息一边听着影较的最新消息汇报。
因为一早就封了山,故而这场专属于中元节的人鬼大战并不会为外界知晓。历劫后的国安庙里,皇帝、湛清、拂念……每一个参与者都在做着机械应对,死了的人变成了鬼,死了的鬼灰飞烟灭,没死的人舔舐着伤口打扫战场隐瞒真相编造故事,没死的鬼裹紧了画皮隐在人堆里继续伪装伺机而动……
成玦始终神情平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内,唯听到断流大师已然圆寂归天的消息时,他蓦地睁开了眼睛,深潭一般的墨玉眸里泛起了微微的裂纹,不是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