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府家祠里,冠礼所需,一应备齐,静待吉时。
几位德高望重的凤氏长辈,早几日便被请了过来,主持商议整个冠礼的流程事宜;而其他的凤氏族亲们,也都被邀来观礼了,这毕竟是家族子嗣的成人礼。
虽,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子嗣”,他们背后颇有微词;但,碍于凤修乃家族之中官位最高者,谁也不敢拒了他的面子;况,为别人养了十年便宜儿子的凤修本人都能吞得下这扎心的骨头,以此种剖开了坦诚相见的方式昭告天下,又关他人何事?道一句恭喜,能有多难?终归都是些场面上的事罢了。
金钟唱,吉时到。
角鸣号乐启奏,冠礼正式开始。
家族最年长的太公,率领一众子侄,焚香净手,肃面容、正衣冠,以祀礼跪拜先祖牌位,告慰在天之灵,曰:凤家子嗣延绵,香火不息,浩然家风,代代相传……
大宾依照严格的流程,把控着整个仪式。
掌冠者与赞冠者,为二公子凤举,先加普通的缁布冠,接着是正式的皮弁,再是贵重的爵弁,示意其成人之后,需要承担的责任,亦会愈来愈重。
并以祝词贺之,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大宾端来笔墨纸砚,请太公亲自为凤举赐字。
太公悬腕枕臂,在宣纸上写下了二字:仲平。
“仲”是凤举的族中序齿,而取了“平”字,自然是凤修的意思。既然凤修咽下了苦果,大张旗鼓地告诉世人,他承认这个儿子,那么,他当然是希望这个儿子能够将心态放得“平”和一点,把变故看得“平”淡一点,继续以凤家子嗣的身份,为凤家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家祠里,烛光熠熠,檀香袅袅,韶乐靡靡,合出一股庄严肃穆之气在那阔大的堂中,缭绕于一座座黑木镶金的牌位间。
冠礼一板一眼,进行得极慢。
观礼席上。
那些衣冠楚楚的帝都官员贵戚们,心思根本就不在眼前的冠礼上,但他们表面上却仍旧是一副认真守礼有耐心的样子,像是要极力展示自己的修养给什么人看。
还有那些贵妇们,更是个个挺着腰,伸着脖子,昂着额头上那一抹时下最流行的桃花钿,搔首弄姿、眉眼含情、连连顾盼,嘴里念咒一般地嘟囔着“看我这边,看我这边……”
他们这般装模作样、翘首企盼,皆是因了观礼席首位之上,赫然坐着三位顶顶尊贵之人。
三位王爷。
湘王成瑜,晋王成琮,滕王成玦。
男人们都在看湘王与晋王。
他们可是当朝最显贵的皇子,居一等亲王位,将来承祧继任大统者,必是这二人之一;若有机会巴结上,得了他们青眼,那可算是真的攀上了高枝儿。
女人们都在看滕王。
他可是永成王朝排号第一的fēng_liú美男子,一颦一笑,便倾了花山、覆了柳海;若能得他玉眸半丝流连,那便是午夜深闺梦回也能笑醒的。
——刑部尚书凤修,这是走了什么大运?家中区区一个子嗣冠礼,不仅得了圣上褒奖,竟还能请来三位此等分量的贵人亲自参加!
就在大家个个眼红腹诽不已的时候,凤修恰恰并不这么认为。
他是破例邀请了一些相好的门生同僚前来观礼,后也因圣上的褒奖,多了很多意欲示好结交的官宦世家递帖子主动前来参加,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但是,今日这三位王爷毫无征兆地突然驾临,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遂,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一时间,因了那三位王爷,众人各怀心思。
再看三位王爷本人。
湘王与晋王,华冠具服,正襟危坐,端着一等亲王的架子,承着众人的仰望。
而他们旁边的另一位,却是个异数——滕王成玦。他于几案后微微地斜着身子,懒懒地靠着柳下薇的香肩,时不时地阵阵耳语,也不知他都说了些什么,臊得花魁娘子掩面哂笑。
在别人家祠里参加冠礼,本应是极为庄重严肃之事,他竟携了青楼娘子一同前来,还不好好观礼,更是公然**。这可真真是荒唐到了极点。整个帝都,料想也只有他这位“心智不全”的傻王爷能做得出此等事了。
对此,晋王侧目,轻轻一笑,“本王听闻,五弟的桃花钿配上薇娘子的桃花曲,再加上折杏苑的桃花舞,现在可是风靡整个帝都呀。等哪日得闲,本王定是要去折杏苑欣赏一番的,还要烦劳薇娘子辛苦安排了。”
听到晋王此话,柳下薇忙颔首微福,“坊间把戏,难登大雅之堂,三殿下谬赞了。”
“哎,薇娘子莫要菲薄。且看今日这阶下一众命妇们,哪个不是画了那桃花钿?实不相瞒,就连本王府中的侍妾们也都吵着要本王向五弟讨那桃花钿的拓样儿呢!”晋王言笑着看向他的五弟成玦。
成玦却是并不捧场,不屑道:“庸脂俗粉,哪里配得上我的桃花钿,只有薇姐姐才配得。”说话间,他的视线像是要射入柳下薇皮肉里一般,盯得花魁娘子娇羞躲闪。
这一句“庸脂俗粉”,不仅把阶下那一众翘首企盼着他瞟一眼也好的贵妇们都给扫荡了,还捎带上了晋王府里的侍妾们。
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