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针本就是极为难防的顶级暗器,但凡发出,绝不虚落,更何况是在如此近的距离射出,根本就没有躲闪或抵挡的可能。
公输鱼一凛,直到此刻,方觉出真正的危险。
雨针已出,电光火石闪瞬间,生死就在眼前,她只得紧急触发背后机关。
“嗖”的一声,机甲鸢瞬间振翅而开。
那鸾鹏巨翅张开的刹那,便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后拉力。公输鱼借着这股拉力,顺势后仰,直接被拉出了亭外,并于机甲鸢为她争取到的须臾片刻间,赶在那雨针追上她之前,急将腕上的一串檀木香珠抛出。
那串檀木香珠,在被抛出的一霎,自行开裂,九颗木珠逆向迎着九根雨针。珠爆,针落。“噼啪”声连响八次,惊起空中一片暗红色烟尘。
没错,是响了八次,不是九次,因为,有一颗木珠意外地没爆!
公输鱼心里一惊:木珠失灵了?怎么回事?!
她马上想到,几个时辰之前,在拂云阁,她曾以此串珠挡住了腕间脉门,阻了滕王的手底杀招。
当时,滕王的手指被此串珠阻挡,未动声色,也未多作停留,只是轻触了一下随即收手,不想,竟是不声不响顺带着就做了手脚!然后便是悠然静待公输鱼再遇危机时,突然出招失灵,惊慌失措,亦如此刻。
如何能料到,表面上的危险虽来自眼前的瘦高男子,可公输鱼却是因了滕王早先埋下的一撇伏笔而与死神擦肩!!
滕王这般阴诡心思,真真是令人思之神颤……
好在公输鱼自小便是在各种机关暗器中摸爬滚打着长大的,对它们再熟悉不过,故而,心中的惊诧并没有延误手上的应激动作——暗红色烟尘后面,她徒手捏住了已飞至眼前的第九根雨针!
刚想舒一口气,
却又赫然发现,瘦高男子的整套动作尚未完结!
原来,瘦高男子并非只是简单地丢短刀、射雨针。那把被他丢掉的短刀根本就没有真的被丢开。那刀柄上设有机关,在被右手丢出的同时,自行旋转,绕着瘦高男子的后身转了半个圈,暗中复又回到了他的左手里。竟是一个迷惑人的假动作!
就在公输鱼被机甲鸢拉出亭外,忙于以檀木香珠抵挡雨针的时候,
瘦高男子提刀而起,腾空而上。
就在公输鱼一边应对心中惊诧,一边徒手捏住没被爆掉的第九根雨针的时候,
瘦高男子手底刀光一闪,如九天之上的无声雷电,于暗夜劈下,震破了四野八荒,划过了公输鱼的脖颈……
时间凝了片刻。
无月的夜色,越发的深沉。一团一团的黑云,默默流淌,涌向天阍。
“啊——”
凤拂第一个尖叫出了声音,打破了天地间这足以压死人的片刻沉凝。若不是婆子丫头们死命拉着,她此刻已经跳下静湖,游向她的鱼哥哥了。
凤孝手中的酒壶也被惊得掉落在了地上。
凤修更是呆住了。
晋王大惊。
湘王大喜。
柳下薇慌忙看向成玦,以眼神探问。
——那人,不会真的就这样死了吧?
成玦眸中的流光,映着湖水的幽森,未有一丝波澜。玉杯起,残酒尽。
——那人,怎么舍得这么快就死……
闻雨亭这边。
瘦高男子持刀划过公输鱼的脖颈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成功了。
只是,
为何隐隐地感觉,手中的分量不对?
浓黑的眸子炸起一丝疑纹。
他忙仔细看去,惊见自己手中的刀,竟只剩下了紧贴着刀把处的一小截儿!
何物能于顷刻之间将如此坚硬的钢刀齐齐截断,还是在他的手中,令他丝毫也未曾察觉到震颤?!
一层细密的冷汗瞬间起于额前。脑袋“嗡”的一声便懵了。
公输鱼自然不会留给他发懵的时间,狠狠地一脚将他踢落亭中,顺势收了背后的机甲鸢,自己也返回了亭中。
这下,湖边看客们霍然而起、齐齐而立,瞪圆了的眼睛,更圆了,张大了的嘴巴,更大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莫不是公输鱼的脖子乃是玄铁所造,能够将那钢刀直接截断?还是说,公输鱼又使出了什么能够隐形的绝世暗器?
不对呀,刚才明明看到公输鱼在忙于对付那些飞针,钢刀便于同时落下,任其再如何机敏超卓,也是根本就没时间反应的。定是看漏了什么……
“鱼哥哥!鱼哥哥……”凤拂又哭又笑,跳着脚大叫,瞬间的大悲大喜,宛如死过了又重生一般。
凤孝、凤修、晋王、湘王,脸上的表情皆是大起大落。
唯有成玦,依旧是玉眸半阖,遮着一碧斑斓,不紧不慢地饮着闲酒。
柳下薇瞄了他一眼。
——五殿下看人从无错漏,当真是极准呢。公输鱼果然还舍不得死……
闻雨亭这边。
被踢落在亭中的瘦高男子,同时也被踢醒了,慌忙起身,意欲再出招,却才发现自己左侧锁骨下三寸处,赫然插着那第九根雨针!
公输鱼竟是在踢他下来的同时,趁着他发懵之机,以这根雨针封住了他的主经脉,令他在短时间之内无法再运内力发暗器。
何等的处危不乱。
何等的应变果绝。
公输鱼笑意盈盈地给礼,说:“兄台的惊天本领,在下已经领教过了,不如就此结束比试,可好?”
她神色轻松,竟是一副“承让承让”的闲适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