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到狄人是在激你们吗?他想用百姓折辱殿下,想以此打断我幽军的脊梁,打碎我幽军的军魂。”
“你们现在往上冲,马儿到了北狄的阵前,你敢向前一步吗?”
“不敢!因为阵前,是几百我大周朝的百姓。”
“一旦我们裹足不前,犹豫不定,我们就中了他们的计,这场战就输。”
“伱们有想过,输了之后的后果吗?”
“届时,我北境,乃至大周朝所有百姓,皆如这阵前数百百姓,人如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道理是这个道理,身经百战的战士们,怎么会不懂呢?
可感情上,却接受不了。
当下就有战士红着眼睛,悲愤地大吼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狗日的狄贼,杀我子民,辱我统帅,乱我军心,碎我军魂?我们能容忍吗?”
“不能容忍!”
“不能容忍!”
“……”
战士们吼叫的声音,在凄风中回荡不休。
又有战士道:“殿下,您怎么说?只要您一声令下,便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也不会后退一步。”
“对,不后退……”
“不后退,和他们拼了……”
“拼了……”
“……”
殷怀玺缓缓闭上了眼睛,万军请命,这不是军心,更不是士气,是恼羞成怒后,毫无理智的怒火。
乱军之象,败局已定。
殷怀玺刚要下令,撤退。
北狄阵前一个饱受鞭打的百姓,突然大叫一声:“殿下,杀了我们吧,士可杀,不可辱,与其被他们折辱而死,倒不如死在我大周朝的战士手中。”
“杀了我们吧,我们受够了。”
“杀了我们,为我们报仇。”
“这一战不能输,否则我们的儿女,亲朋,子孙后代,都要沦为北狄圈养的牲畜……”
“……”
突然如其的变故,让蒙多变了变脸,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刚才观察了对方的幽军,很清楚,对方的幽军,未必能下得去手。
幽军战士一个个,从愤怒之中清醒过来,若说之前是愤怒,悲恼,现在已经是切切实实的悲戚了。
有战士举手了弓箭,却红着眼睛,摇着:“不行,我做不到啊……”
有战士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他们都、都是我大周朝的百姓啊,同胞相残,天理不容,怎么下得去手?!”
有战士止不住地后退,抱头蹲在地上:“不要逼我,不要……”
身经百战的战士们,罕见地曝露出了他们最软弱的一面,殷怀玺也不禁红了眼眶。
他们这些战士,在进军营的第一天,就有老将问他们:“为什么要参军?”
“为了杀狗日的狄人。”
“为什么要杀狄人?”
“我父亲、母亲、妻子、儿子、女儿、弟弟、哥哥……他们就是被狄人杀死的,我要为他们报仇。”
“我们要杀光狄人,让我们的父母、妻儿、兄弟、亲友们,再也不受狄人的抢杀、劫掠。”
“我们要保国卫民……”
一道道声音,充满了热血,是他们对国家,对人民的一腔忠心赤诚:“好,记住你们今天的话,永远不要忘记!”
幽军的软弱,成了蒙多狂妄的底气:“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大周人,全都是一群软骨头,将士们,今日我们便灭了大周军,踩着他们的尸骨,用他们的鲜血,踏破山海关,来成就我们大周的不世伟业。”
“北狄必胜,大周必灭!”
“北狄必胜,大周必灭!”
数十万北狄将士们,举兵齐齐呐喊,声威震天,逼得幽军将士,连连退后了数丈。
坐在马上的明威将军面如死灰,猛地一咬牙,一马当先冲出去,高举了弓箭,用尽了全身力气,怒喊一声:“放箭啊……”
“别!”殷怀玺来不及阻止,这道命令本该由他下的。
迟了,明威将军率先放箭。
接着,就有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乃至无数箭。
看着阵前的老百姓们,一个个地倒下,在场所有幽军将士都红了眼眶,这怒是尊严被唤醒,是隐忍而悲伤之怒。
明威将军回头惨然一笑,对武穆王道:“殿下既为幽军统帅,这道命令,本该由殿下亲自下达,但你我心知肚明,这道命令,也最不能由您来下达,明威自知有违军令,罪无可恕,今儿就以这血肉之躯,铸我幽军军魂,扬我军心士气,万死不辞。”
话音刚方落,明威将军高举长刀:“放箭者,随我冲啊……”
殷怀玺不禁红了眼眶,下意识喊了一声:“明叔……”
“冲啊……”
“冲啊……”
“冲啊……”
明威将军一马当先,接着百来匹马,不惧生死,往狄军阵营里冲,一边冲,一边放箭。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就是一支送死队。
不为杀敌,只为送死。
蒙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连忙下令:“全军戒备,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雨一般落在上阵冲杀的百来人身上,一匹匹马倒下了,一个个战士倒下了。
幽军战士们红都红了眼睛,大喊:“将军,不要啊……”
“将军,快回来……”
“不要啊,将军……”
殷怀玺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他眼中一片清明,放箭的命令,本该由他来下,但是下令之后呢?
战士们心里会怎样想?
杀光了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