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连点头,一想到他最近出差,我终于自由了,当夜就和阿靳参加沙蜃的送灯夜,没人知道曼丹女王的具体忌日,但千年前的今夜是她尸骨还乡的日子。
城外有条灵思河,是通往西天极乐世界唯一的路,百姓沿着河放送冥灯寄托哀思,为曼丹护航,陪她登往西天极乐世界,回到她的来处,是她最好的归宿。
圆月饱满银润,我看着虔诚祷告的百姓默默感慨,她是莲台佛前的使者,他们怎会知道,毕生尊崇的大乘禅地,在漫长的亿万年间,也曾贬下渡劫的弟子。
阿靳介绍说:“大家都说将心愿寄在莲灯里,陛下会在西天收到,她会帮我们实现,特别是求姻缘呢。”
果然环顾周围都是情侣,就我带着弟弟好奇怪哦,还好没有异样眼光投来,沙蜃百姓的素质真是不错。
九叶莲灯沿着灵思河飘聚远方,簇簇红火汇成蜿蜒烛龙,有浓重的烟火味,又有清苦的禅意,梆子幽远,我和阿靳点燃莲灯,小心翼翼置水,闭眼合掌许愿。
他微笑道:“阿姐可是求姻缘?嘀咕这么久。”
我咬着唇羞涩点头,他今夜着一袭纯白长袍,不是祭奠生母的清寒,而是出尘的仙姿,有种刻意的老成,他意味深长端详我的神色,仿佛一眼能勘破心思。
“听家父说,阿姐接近白公子,只为谋官升迁。”
我不想聊这话题,惊喜道:“你和你爹爹和解了?”
“爹爹他……有他的使命和苦衷,娘亲的事是因果的造化,世上本不该有我迦兰靳的存在,我又有什么资格怨恨什么责怪什么,都是天意拆散我们一家三口……”
我托着腮凝望他墨发轻扬,“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河中圆月饱满,泛开一圈圈涟漪,连风都是虚妄的温柔,他神秘兮兮挨近我,一缕鬓发沾在红唇上,眼中暧昧含情,噙笑道:“他承诺五百年后送我一份大礼。”
小孩子就是好哄,我八卦道:“送你什么大礼?”
他仰望北星,喃喃道:“佛说北星可以指引迷途,我年幼时常常在想,有谁能摘得北星就无所畏惧……”
“唔……难道你爹要送你北星?”我觉得莫名其妙。
他牢牢执住我的手,眼眸深邃如海,“爹爹答应会帮我摘夺北星,等我成年以后,阿姐你相信么……”
北斗星君第一个持画戟暴揍他,敢抢他的老巢?
我忍笑点点头,他静静凝睇我的眼睛,温暖的鼻息喷在我面颊,似灵蝶栖落花间不忍惊扰,我不禁退开,他如酒醒转开视线,摸出一枝苍翠的娑罗树杈给我。
他笑盈盈道:“当年的迦兰氏便是在娑罗双树下参悟得道,我此生很幸运,能逆天而生,不敢再有奢望,惟愿这长青祥物,保佑阿姐平安喜乐无灾无难……”
我立刻握紧他的手,“这像是效仿折柳离别?”
他难分难舍道:“我很快就要和爹爹去九重天了,我前半生活得浑浑噩噩,今年夏至阿姐降临,是佛祖指引你来救赎我,我只盼来日在九重天上和阿姐重聚。”
“我只是教你些佛法道理,不敢当。”我挠着头。
“阿姐不必谦虚,你我缘分深厚,我还等着来日向阿姐求解姻缘……”他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像天真狡黠的小狐,神色却郑重,仿佛低语说着来日娶我。
我抚摸他头顶,慈爱道:“乖~等着我给你做媒。”
九叶莲灯杳杳无踪,菡萏馨香弥漫,我仰望星辰遍布的天幕,天地是这么辽阔,而我们这么卑渺,像随风游走的尘芥,聚散离合都靠机缘,谁又能说得准呢?
那碧波幽动的河,像宿命窥视的眼,我恍然想起曼丹女王铁血红颜的一生,有时候佛都无法掌握的世事,人又怎么扭转呢,我的情局尘埃未定,也吉凶未卜。
有些事经年可鉴,有些事灰飞烟灭,难说难说……
拂晓之际,我们回桑那家洗洗睡,主君不在也没人监督,我干脆放弃洗漱,一头栽倒竹床上,倏然衾被中中异物一动,我惊呼着跳起来,到处找鸡毛掸子。
莲台中烛火点燃,衾被中倒没有老鼠,只有一个乌发披散的男子,着一袭兽皮睡袍,衣襟敞露雪白锁骨,他侧卧着姿态慵懒,笑盈盈道:“阿夙,你回来啦。”
我舞着鸡毛掸子,直指他鼻尖喝道:“何方妖孽?”
他随意撩起一缕鬓发,衔在唇间,朗笑道:“我是偃宝宝啊,小没良心的,这么快就将为兄忘了?”
我丢开鸡毛掸子,扑到他面前细细端详,五官英挺刚毅,像神话中的云中君,还是熟悉的烟熏眼妆,但是描在这张脸上,不再是妖娆妩媚,而是fēng_liú浩然。
“你这是从哪弄来的皮?”我扯住他面皮狠狠一弹。
他重重拍开我的手,揉着脸颊,倨傲道:“这就是你哥我原先的脸,是不是比你情郎的脸好看百倍?”
我难以置信逡巡他,听说他混世魔王的事迹,还以为是阳刚霸道的模样,居然是这样的阴柔美,我抱臂斜睨着他,“主君正在通缉你,你居然还敢回来?”
他凄苦巴望着我,“我那夜怕金炎君逮我,你不会怪我临阵脱逃罢?事后我本来想回来跟你请罪,可是你和他镇日如胶似漆,我不敢露面,就只好一直躲着……”
回来请罪我才不信呢,我偏开脸,冷哼一声。
他乖乖吐露实话:“其实是这样……自从我离开你就魂魄剧痛,我一接近你就缓和不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