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小穹不害老爷怕。
从跟老爷圆房第一晚起,老爷在她那里就是一个废人。单单挨她躺那么一会儿,然后她就像被老爷玩弄着的宠物,虽是娇宠她也即是对她娇宠的欣赏端详,然后抱着她顶多睡到半夜就走了。
焦小穹常常是赌气离开他,甚至是用她的小脚狠狠踹他,然后走下炕来推开那扇窗户去看着天空数星星……
可是老爷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顶多阴阳怪气是骂一句:“小妖精儿。”
县党部兴旺那时,王天印整日里开会,晌午也不回来家吃饭,焦小穹摸着他的性子了,就经常瞅机撩闪狗孩儿,狗孩儿也知道老爷回不来,就撑着胆儿到焦小穹那间屋里走走,异香扑鼻的……
狗孩儿故意抽抽鼻子,焦小穹就问:“香吗?闻哩,俺都闻着臭了。”
狗孩儿再抽抽鼻子道:“嗯,香!真香!还是第一次闻这味儿,你不说,到不知道是啥味气,好闻,痒哩!”
“痒哩?痒你敢摸摸俺不?摸了回去闻,闻俺个够。”
狗孩儿就伸手摸她一下,抽蓄似的溜走了。
他们住着的是王家新置的下院,跟上院搁着一道小门,迎面是照壁花墙,狗孩儿就住在最靠外的那间屋,跟上下院相连,老爷不管在上院还是下院,只要跟狗孩儿吆喝一声,他就听得真切,开初是跑腿的家丁在这里住,现在村上有了民团,都住在王家的前院。
挨狗孩儿住着的,还有伺候焦小穹的老妈子,那就是焦小穹的母亲,女儿随老爷过来时,他就跟着过来了,焦太水也在王家做事,平时都住在王家。
焦小穹在这小院任性的行为也只有母亲能偶尔看见,焦小穹从小任性惯了,从不把母亲放在眼里。
刘保顺正儿不经举办大婚那次,刘福禄请来了“如意班”,在自家的西场上简易搭了戏台,唱了三本如意班现在的拿手剧目,想不到还是他做戏班班主的时候那些拿手活《花木兰》《杨排风》《卷席筒》……
刘福禄虽然忙着应酬来往的客人,但是从剧目中他仿佛看见了赵英子、赵秀苹跟靳义堂的影子。
四月十五日是庙上烧香的节日,那些法师、巫婆、相术大师都要来过节,庙上住持也是年年到时候出庙上门化缘施捐,请戏班唱戏,多则七本头大戏,少则也是三个本头大戏。
唱戏也都是本地的一些小戏班,从没有请过潞府里的大戏班,即是想请也请不来。上次如意班来给刘福禄家唱戏纯粹是给刘福禄唱的,没想到前来看戏的把个刘家上下挤个爆满,都知道这戏唱得好。
临近四月庙会,刘福禄就跟花葵联系挨了个台口,让他的戏班在庙上公演一场,也好让村民想起来这如意班曾经就是他的戏班子,当年给龙王爷唱戏的时候他的戏班还给乡农带来一场盼之不得的透雨呢,当时他刘福禄不知道有多么大的荣耀。
刘福禄提出来的要求,花葵哪能不答应,他还没有报答过前任班主对他们夫妻的大恩大德呢。
庙上有戏台,到开戏那天,方圆都听说是潞府的如意班,是刘福禄原来的戏班,早前两天就有外乡人来到戏台下占摊子做小本生意。
开戏的时候,戏楼前围的人山人海,腾起的灰尘和浓烈的烟气搅合着,一股酸臭的气味令人窒息。
晚上,戏楼两边的台柱上方和戏台中间的顶端悬挂着几盏盛满清油的大碗灯,碗里浸着一条棉花搓成的捻子,那捻子沾满清油,一头伸出碗边,点着一飘一忽的灯火,照着台上显出戏子跟乐队那清晰的忽明忽暗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