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赤水河旁的大道行进的很快,风卷着滚滚热浪由马车那个小小轩窗中吹进来,不知何时千山暮趴在案几上睡着了,林云墨轻声笑了笑,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拽,便将千山暮别于发髻上的步摇给拔了出来,她乌黑的秀发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散落到织锦花地毯上,秀发间隐隐有暗香浮动,他轻柔的捋顺了。
千山暮似乎做了个梦,有史以来她第一次做这种灰黑色的梦,耳边听到有烈焰燃烧的噼啪声,她抬眸,见半空中弥漫着遮天蔽日的黑烟,一股浓烈的血腥和焦臭味迎面扑来,熏人欲吐,下一刻黑烟被莫名的风驱散开,隐藏于黑烟之后的蓝月诡异莫测的显了出来!
她心底惊颤了一下,“暮儿...”耳边的这个喊声一下子将她由梦中拉了出来,她迷迷糊糊的环顾着四周,目光渐渐清明起来,胳膊也被压的酸麻。
“你,是不是梦到我了?”林云墨笑问道,他不动声色的拉过了千山暮的胳膊在穴位上揉捏了一会,“好些了吗?”
千山暮发觉发髻又散开了,皱着眉头四下寻找她的步摇,林云墨便将手里的金钗递了过去“用这个!”千山暮顺手接了过来,翻过来看了看说道:“又是周记珠花,主子你可真会挑东西!”林云墨笑道:“当然,我的女人东西自然是要用最好的!”
话音刚落,原本疾驰的马车突然因为李继用力拽住了缰绳而急停了下来,千山暮站立不稳,一头扎进了林云墨怀里,林云墨伸手牢牢抱住了她,大笑道:“如此急不可耐,我喜欢!”
“喜欢你个鬼!”千山暮挣扎着坐了起来。
“主子,路边有个人好像受了重伤,救不救?”李继慌忙说道。
“若是男子就算了,若是个美貌...!”林云墨的声音突然断了,接着便传来一声惨叫,李继吓得一哆嗦,哪有胆子掀帘子去看,沉吟了一会道:“主子,那人衣衫褴褛的,小的分不清男女”他嘴里说着,心底里却是暗道:“主子,你自求多福吧!”
“救,救,无论男女,无论美丑都救!”林云墨摸着隐隐作痛的耳朵,偷偷瞄了一眼千山暮,低低的冷哼道:“还真是大胆,居然敢拧你主子的耳朵。”
千山暮翻了翻白眼说道:“谁让你向跟我保证要洁身自好的!”
“可是只是口上说说而已,又没干什么!”林云墨苦着脸哀叹道。
“说也不行!”千山暮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便掀帘下了马车。
两人下了马车,见炎炎烈日下的路旁趴了一个衣不遮体头发蓬乱的人,浑身腥臭难闻,一群苍蝇正围着他转来转去,李继捏着鼻子走上前,用脚将那人翻了过来,差点没吐出来,那好像是个中年男子,只不过脸上的皮肤跟鼻子都已被烧没,露着狰狞恶心的血肉,似乎已没有气息。
李继没敢再多呆,转身欲走,突然,那个男子伸出了手抓住了李继的衣裳的下摆,李继一回头,见到衣摆上男人那双同样露了鲜红血肉的手,吓得哭道:“快放开,你,你,你是人是鬼!”
“不要,再往前去了,前面的村子都烧,烧没.......”男子话没说完便断了气息。
千山暮一听之下大惊失色却被林云墨死死的拽住,不允许她凑到男子前面来。
“前面便是丽山了,翻过丽山便只有一个村子。”她心中惴惴不安,担心不已。
“李继上马车,咱们快走!”林云墨也是隐隐感觉到了不安,拉了千山暮便跳上了马车。
已是黄昏时分,天却没有凉快半分,白日里没有散尽的热气,此刻憋足了劲的释放着,山中黑压压的蚊虫,由轩窗钻了进来,林云墨一边驱赶蚊子一边又怕千山暮太过忧心,不停的找着轻松话来逗她。
只是越是接近山村,千山暮心中那股不详便越发强烈,渐渐的,天越来越暗了,空气里隐隐浮动着一股尸体烧焦的臭味,似乎还有浓烈的血腥之气。
在马车上她做的那个梦,无比清晰的闪现了出来,她越想越恐慌,浑身颤抖,眼中噙着泪,她好怕,好怕娘出事。林云墨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暮儿,凡事有我在,不要怕!”
一道弯弯的月牙,自天边升了起来,清亮而又孤寂,夜枭在林中啼叫着,让人汗毛直竖,再往前,马车已经过不去了,林云墨便下了马车,拉着千山暮,拨开茂盛的灌木丛艰难前行。上次他被二皇子追杀,便是隐藏在此附近,后来误打误撞的到了千山暮的家。
虽然千山暮在夜间的视线要比白日好很多,但是因她心中挂念着家中的娘,有些心神恍惚,跌撞间好几次都差点被脚下的长藤所拌倒。
终于穿过了那段最难走的路,她心慌难安快速的绕过了那几棵树,突然就僵在了当场,“暮儿,慢一点!”林云墨说着便赶了上来,却被眼前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村庄已经消失不见,方圆百里之内近乎焚烧殆尽,到处都是烧的漆黑的残垣断壁,荒凉阴仄,空气中所散发的焦臭味更为浓烈,熏的人几乎站立不稳。
“娘...”千山暮撕心裂肺的喊着,惊恐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凭着记忆,她寻到了自己家大体的方位,那里被烧的早已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她挣脱开林云墨的双手,双目赤红,泣血呼喊着到处翻找,手指早已被磨出了血,她早已没了痛感,只是最后她绝望发现,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