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冠礼之后,张易之心情一直很烦躁。
眼下偌大的名声,跟他处事低调的初衷相悖,特别是武则天亲赐表字,让张易之声望一高再高。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名声大,身边苍蝇就多。
其实最让张易之心烦的,还缘于一块手帕。
昨天傍晚,一个宫婢登门拜见,言称要亲眼看看张易之。
臧氏以为是陛下或者太平殿下派遣过来的,遂让她进后宅。
那宫婢一看张易之,就赶紧递上一块手帕,手帕上的鸳鸯绣得……嗯……
这不重要,关键是手帕绣的两个字——“裹儿”!
女子赠手帕,那是非常直接的表达爱意,类似于情书。
唐朝第一美人李裹儿舔我?
就是史书上出轨四五次,弑父夺权的李裹儿……
如果张易之没见过她,还能自我安慰一句,一个人的性格是可以改变的,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啊。
可张易之上次跟她碰面了,刁蛮任性,动辄拿鞭子抽人。
这种女人,张易之打死都不会冲。
所以,这手帕也就没有后续,他压根就不给予回应。
不回应就是沉默,沉默就是拒绝,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相信李裹儿会懂。
“你喜欢我,你亲奶奶也喜欢我,合着该我张子唯倒霉。”
花园里,张易之暗暗垂泪,心里非常郁闷。
这时。
丫鬟移着莲步进来,递过一张精致的帖子,“公子,有帖子。”
张易之接过,低嚷道:“别又是什么‘公子霸气无双,余生愿闻其详’,都想自荐枕席来舔我。”
展开一看,落笔却是上官婉儿,她府邸明天举办诗会,邀请张易之参加。
张易之皱了皱眉,诗会…不就是专门装哗打脸的场所?
这几天,他不知道推拒了多少,实在没兴趣去装哗。
可东道是上官婉儿,对他有过救命之恩,这个面子不能不卖。
“那就去吧。”
……
翌日。
积善坊一处占地几亩的宅子,这是上官婉儿在宫外的别院。
此时门口车马如龙,宾朋盈门。
上官婉儿才华能称量天下文士,况且她的诗风引领潮流,所以她举办诗会,神都城自诩有才华的士子,全来凑热闹了。
进门前,小麦芽瞪大自己的眼睛,轻轻拉了拉兄长的衣角。
她仰起脑袋,问道:“大锅,真能蹭吃蹭喝么。”
张易之点点头,牵着她进去。
宅子内主要是个园林,筑石引泉,雕镂画栋,构筑美妙。
园内摆上宴席,珍馐佳肴陈列得食之不尽,还有歌舞妓载歌载舞寻欢作乐。
穿梭于席间斟酒的女子都是衣着艳丽,纱裙半透,气氛甚是欢快。
宾客们并不拘谨,一面肆无忌惮地和歌妓们顽笑,一面互相吹捧,欢笑声不绝于耳。
小麦芽撒开腿就朝美食奔去,一众儒生有些奇怪,怎有小女孩乱入?
这时候许多人都注意到刚来的张易之,压根不需要问,就凭这外貌仪态,肯定是名震神都的张子唯。
没想到上官舍人能把他请过来。
……
园林的东侧,有一处琴台。
一个清新俊逸的男子正在抚琴,不少人在认真倾听,包括上官婉儿。
若是以往,她可能会对这人高看一眼,博陵崔氏的定着四房之一,长相不错,吟诗弹琴皆擅长,对女人来说,蛮有吸引力的。
奈何她先见着的,是魅力值拉满的张易之。
人与人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
有了参照物,任何男人都难以入眼,更无法掀起任何涟漪。
崔湜歪着嘴,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用深情的眼眸凝望着上官婉儿。
手指勾勒琴弦,悠扬的琴声飘荡,他的心也跟着蠢蠢欲动。
上官婉儿,不仅人美,而且有权势,只要依附上她,自己的仕途就有了保障。
我崔湜来自博陵崔氏,鼎鼎大名的望族,长相俊美,擅赋诗撰文。
这么优秀的我,上官婉儿难道不倾心么?
念极于此,崔湜嘴歪的弧度更大。
“是张子唯!”
这时不远处有人惊呼,只见张易之往这边走来,上官婉儿眨了眨杏眼,摆着腰迎上去。
崔湜一怔,差点曲调都弹错了,赶紧歪了歪嘴,继续露出邪魅的笑容。
上官婉儿福了福礼,打趣道:“张公子,你可是第一次参加诗会,我算是有幸了。”
张易之回礼,点头道:“我不太想降维打压别人。”
“你还真是自信。”
上官婉儿抿唇一笑,眼睛笑眯成了月牙。
这边正在弹琴的崔湜不乐意了,他愿意屈尊参加诗会,就是为了抱得美人归,眼看美人跟别人有说有笑……
琴声落,崔湜迅速整理衣襟,缓缓上前,歪着嘴自信道:
“你好,在下崔湜,出自博陵崔氏定着四房之一,家父礼部侍郎崔挹。”
“嗯。”张易之微微一笑。
崔湜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忙歪着头提醒道:“是博陵崔氏。”
“嗯。”
张易之望了他一眼,就转头跟其他人寒暄。
崔湜歪着嘴,目光一下子变得不好起来。
有人听到博陵崔氏的名头竟然没有尊敬之意。
他简直太放肆了!
所以崔湜说话了,他故意拔高声音道:
“唉,有些人虽然名气大,但是出身一般,实在是遗憾。”
园内立刻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