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一间偏僻居舍里。
梳妆台上,韦团儿对着铜镜略施薄粉,她的眉眼有些寡淡,不复从前的光彩妩媚。
正要出门去甘露殿,身子起到一半,忽又僵住了。
她沉默片刻,快步走到床前,往褥子底下一番摸索。
手上便多了粗壮的,还缀着细碎玉片的贴身物件。
似是被那玉片上的暗红光泽给刺到了,韦团儿下意识的偏转了视线,眼底竟满是恐惧之色。
听闻张督作正在彻查,以他神乎其神的本事,能不能查出什么?
突然。
“叩!”
“叩!”
门外传来几声轻响,直吓得韦团儿险些割破皓腕。
来不及多想,她急忙将那物件丢进床底。
“什么事?”
这一开口问话,竟是暗哑低沉,颤抖不已。
“团儿前几天身体抱恙,上官本不应该打扰,但奉陛下之命,还请团儿莫要见怪。”
门外,上官温婉的声音缓缓响起。
轰!
这一刻,韦团儿感觉心脏狠狠被戳了一下,脊骨彻底冰凉。
她努力调整情绪,缓缓打开门,强颜欢笑道:
“近来感染风寒,上官姐姐有什么事么,厍狄姐姐也在啊。”
门外站着一堆女官,上官婉儿手里还拿着皇宫专用角尺。
上官婉儿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韦团儿此人样貌颇类陛下少时,所以很受陛下宠怜。
不仅是长得像,连身形体量都类似。
身形……
厍狄御正肃然道:“是这样的,陛下让我等测量宫里女子的身形。”
“喔……那快量吧。”
韦团儿心下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量身形,自己并没有留下破绽。
女官拿着角尺上前,贴着韦团儿身躯一顿比划之后。
“五尺半。”
上官婉儿微眯着眼,目光缓缓往下垂落,盯着韦团儿脚上那双木屐。
韦团儿露出几分亲昵姿态,拉着上官婉儿手腕道:
“上官姐姐,可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我们该去别地了。”
厍狄氏跟上官婉儿对视一眼,不动声色道。
说完略施礼,带着女官离去。
偌大的皇宫,查了几百个人,包括冷宫的前朝妃子,这才是第二个五寸半的。
而韦团儿恰好感染风寒,抱恙在家。
真巧。
仅半刻钟。
当一队禁卫军冲进来,韦团儿脸色白的宣纸一般,全然不见半点血色。
“奉陛下之命搜查!”
禁卫统领用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说道,旋即挥了挥手。
禁卫们开始在室内翻箱倒柜。
韦团儿颤声尖叫:“我……我是陛下的贴身宫婢,你们怎敢如此放肆!”
“继续搜!”
不出意外,一件贴身物品被搜出来。
??!
玉片上还沾着干枯的血迹。
韦团儿只觉满脑子翻转昏旋,浑身冷彻骨髓,直接瘫倒在地如烂泥。
禁卫将她拖走。
……
殿内。
“解释。”
武则天的嗓音听不出什么起伏,但惟其如此,才正是雷霆大作的前兆。
韦团儿却是每根骨头都在发抖,如临深渊。
“陛下,婢子什么都没做,婢子感染风寒在屋修养啊。”
她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额头上血迹斑斑。
武则天居高临下盯着她,寒声道:“这染血的凶器,你是不敢清洗吧。”
“陛下,不是凶器,上面沾的是婢子的桃红葵水。”
韦团儿一抬头便是泪流满面,哽咽着声音辩解。
“哈!”
武则天嘴角上挑,露出一抹狰狞的冷笑:
“来天葵了还用这物事解馋,果然是寂寞难耐,所以勾引朕的侄孙。”
“陛下,婢子服侍你多年,从未撒谎……”
“够了!”
武则天怒而打断,平静道:“你陪伴朕身边多年,该知道朕的手段。”
韦团儿额头冰凉,被无名的恐惧死死揪住。
陛下的手段。
剁掉四肢,挖掉眼睛,活活做成人彘,然后丢弃在茅厕中,任其痛苦死去。
一瞬间,韦团儿便涕泗横流,脑袋用力撞击着地板:
“陛下,婢子错了,婢子真知错了……”
亲耳听她承认,武则天勃然大怒,戟指道:“贱婢,胆敢杀朕侄孙,活腻了!”
“陛下,婢子一时糊涂,请陛下饶命。”
韦团儿膝行爬到御座下,死命抱着武则天的小腿。
“小恶婢。”
武则天弯腰,伸出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珠,怜惜道:
“不要怪朕,但杀人偿命呐,如果你如实交代,朕会留你全尸。”
“再者你服侍过朕多年也有苦劳,朕会给你一块风水宝地安置。”
“如果嘴硬不说,那朕要株连你家人了。”
充满怜悯疼惜的语气,但每个字符都让韦团儿绝望。
直接宣判死刑那种绝望感。
殿外的上官婉儿闻言闭着眼,这就是陛下之所以能登基称帝的原因。
狠!
韦团儿惨笑一声,自知必死无疑,脸上露出疯狂之色:
“我说,是庐陵王!庐陵王李显!是他指使我杀人。”
“哦?”武则天脸上的寒意更甚,她冷冰冰道:“可别是胡乱攀咬。”
韦团儿:“那天,是庐陵王让我杀了武二郎,我晚上跟二郎幽会,便用闺房物事敲击他。”
武则天大喝道:“你为何听命于显儿?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