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满殿皆静。
那一瞬间,张易之惊讶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
五雷轰顶!
脑子里像一桶浆糊。
剐刑?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青筋暴起,内心愤怒夹杂着恐惧。
虽说死过一回,但濒临死亡,那种恐惧绝望充斥着全身。
以至于俊朗的面容有些微微扭曲。
御座上,武则天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
呵呵……
你也知道怕?
旋即环顾大殿,淡淡道:“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异议?
异议大了!
活跃在朝野的张子唯,竟然要遭受千刀万剐?
是谁制作出造福于天下的神皇犁?
是谁制作出功于社稷的水泥?
张子唯!
《三字经》、四句圣言,每一首诗都被天下读书人传唱。
他若身死,必定掀起惊涛骇浪。
在普通百姓看来,善名远扬的张易之杀了臭名昭着的来俊臣。
有问题么?
没问题!
谁让来俊臣名声恶臭呢?
那陛下不分青红皂白凌迟张易之,此举就是昏庸!
大昏君!
不过群臣都保持沉默,他们弄不清楚陛下的杀意有多强。
“陛下,您宽宏大量,饶我兄长一命!”
张昌宗出列,膝地而行,声音哽咽地恳求。
武则天斜睨着张易之,心中在想:
【朝堂就一个人替你求情,还是你亲弟弟,你人缘可真差,悲哀!】
狄仁杰心里略微一凛,陛下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七分怒火。
三分戏谑……
对,就是戏谑。
看着张易之害怕,楚楚可怜的模样,陛下仿佛生出一股征服感。
难道陛下是恐吓?
可是金口玉言,岂能轻易悔改。
再说如何给张易之定罪,以堵住朝野悠悠众口?
狄仁杰微垂着头在思考。
其他官员都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殿内安静得只余张昌宗的低泣声。
这时。
“陛下,臣有异议!”
一个儒雅端正的官员毅然发声。
百官循声望去,皆是惊愕。
这不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大诗人陈子昂么。
难道他怀有恻隐之心,要给同为诗人的张易之求情?
陈子昂朗声道:“微臣与张督作素不相识,但张督作此举,微臣甚感激昂,他是为民除害!”
哗!
哗!
百官哗然,哪里冒出来的二愣子,嫌张巨蟒不够惨,还要火上浇油?
武则天紧皱眉头,却一言不发。
所有目光齐刷刷望过来,陈子昂没有丝毫畏惧,直抒胸臆:
“夫大狱一起,不能无滥,冤人吁嗟,感伤和气,群生疠疫,水旱随之,人既失业,则祸乱之心,倏然而生矣。古者明王重慎刑法,盖惧此。
……
睚眦之嫌即称有密,一人被讼,百人满狱,使者推捕,冠盖如市。或谓陛下爱一人而害百人,天下喁喁,莫知宁所。
陛下务在宽典,狱官务在急刑,以伤陛下之仁,以诬太平之政,臣窃恨之!
……
伏愿陛下念之!”
长达半刻钟,大殿陷入诡异的安静。
一个怀着满腔爱国激情,以诗歌般嘹唳的气势,痛陈时弊!
忧国忧民忧君之情感染着所有官员。
每一个字,都揭示着酷吏政治的可怖!
在陛下治理下,大周经济文化欣欣向荣,军事也颇有胜果,去年一战更是让万国臣服,众筹铜铁铸天枢!
可酷吏纵横,冤狱遍地的情状,不忍卒读,亦不忍铺叙。
酷吏首恶便是来俊臣!
如今首恶既诛,陛下应该继续清洗剩下的酷吏,还天下太平。
御座上。
“朕已知晓,退下吧!”
武则天挥了挥手,面无表情道。
唉,看样子陛下还是要重用酷吏。
就在百官失望之际。
突然。
武则天略斟酌,便沉吟道:“来俊臣凶狡贪暴,国之元恶,不去之,必动摇朝廷。”
“朕早已拟定诏书交给鸾台,狄卿可曾过目?”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群臣彻底震惊!
原来陛下早就下了赐死诏书?也就是说张易之多此一举?
来俊臣本就离死不远?
这一切太戏剧性了!
带给百官的冲击力太强了,导致他们久久还未缓过神。
张易之背后完全湿透,他长松一口气。
刚刚那一刻钟,那种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感觉,太煎熬了。
他心里闪过种种逃生手段。
甚至。
产生反意。
那丝反意,现在想来。
是多么的可笑。
狄仁杰满脸懵逼。
鸾台绝对没有您的诏书啊。
臣什么也不知道!
但他立马反应过来,面色凝重道:“启禀陛下,是臣疏忽了,没有及时将诏书传达下去。”
此话一出,瞬间哗然。
群臣不顾这是朝堂,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原来真有诏书!
那岂不是说。
张巨蟒并不属于虐杀重臣……
而是——越权!
果然!
武则天腾起身,戟指着张易之,怒道:
“你仅仅是天枢督作,何故擅政越权?来俊臣该杀,却得由鸾台下达文书,再由大理寺行刑。”
“擅政越权,依律法,可判死罪,凌迟也不为过!”
张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