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爷捏着夜光杯，杯里放着素酒，一双被风霜打磨的老眼闪着宝石般的光芒。
等到老佛爷一杯酒下了肚，身旁的付木盈赶紧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素酒。
“子谦那丫头没来么？从前她可是最爱热闹的。”
付木盈抿了抿唇线，将大肚酒壶放在桌子上。
恭敬地撒娇：“祖母，您回来怎么先问那丫头呢？”
老佛爷爽朗一笑，将小小的静和公主揽在怀里，布满褶皱的老手摩挲着她的小脸，是极为宠爱的样子。
随后她想起一件事，对众人摆摆手：“你们听我老太婆说件事。”
老佛爷喜气盈盈，颇有深意地瞧着付木盈笑，然后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今个努族使团来到我大梁，哀家找人暗中瞧了努族那七皇子，并带了一张画像回来。”
付木盈心里打鼓，不知道自己这位祖母要闹哪一出。自己可是明确和她表示，不想嫁给努族皇子的。
老佛爷按了按付木盈的肩膀，笑看着婆子将半尺长的画像展开。
努族七皇子眉眼清俊，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潇洒不羁的fēng_liú。
单看外貌已在人上。
林书坐在父皇下手，淡淡地暼了一眼众人，众人小声议论着，而身侧的父皇眼观鼻鼻观心，似乎祖母说的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帝王无情就在此了。
喜妃前倾着身子，侧头望着画像眉眼在高烛中闪烁，忍不住赞不绝口：“老祖宗，此人当得人中龙凤。”
付木盈瞪了她一眼，老佛爷则对她笑笑。
“是啊，哀家正想着这样的翘楚人物配的我的孙女。”
“祖母，我……”
话还未说完，底下的几个低位妃嫔已经开始恭喜。
“恭喜公主觅得良胥。”
“公主真有福气，公主，你嫁人，我可是要送重礼的！”
能在老佛爷宴席上说这样的话，恐怕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或许是皇帝，或许是老佛爷。
付木盈咬牙对着祖母：“祖母，女儿不愿意嫁人。而且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付木盈是个胆子大的，此时跪在祖母膝下行着大礼。
“呵呵！”老佛爷笑了下，眼神不觉放在右侧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皇后身上。
皇后咬咬牙，起身走到静和身边，想要伸手扶起她。
静和抬头一看是自己的母后，顿时心凉了半截。
她的母后位居后宫十几年，却一步步失了父皇的宠爱，同时，又将自己完全归于老佛爷。
她是个唯命是从的国母，而她付木盈之所以跟在祖母跟前，很重要的原因，是自己能够得到祖母的宠爱，进而掌握自己的命运。
如今看来，自己的命运依旧握于别人之手，付木盈的眼眶溢满泪水，冰凉的手指握住母亲清瘦的臂膀。
她知道，她的命运她的未来，就在这场算计中定了下来。
“盈儿，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身为皇家公主，更要懂得自己的身份。”皇后淡淡地说着，可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付木盈朝着她冷笑，心中生出些怨恨，怨恨顺着四肢百骸钻进了眼睛里，接着她用只有皇后和老佛爷能听得见的声音回着她：“是你，是你这个做母亲的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你一生都要活在愧疚中”。
皇后已过四十，可看上午去异常苍老，听了这话，她像枝头已经干枯的花朵，被风一扫，折枝而落。
林书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是为真正的三皇子看不得母亲的忧愁而叹。
又似乎是为这人间不能潇洒而活的每个人而叹。
努族需要梁国的强大支撑，同时梁国也同样需要努族在边境的安分。
只是墙倒众人推，在这个所有人只图个热闹的场景之下，她的反驳如同蚂蚁撼树，起不了作用。
而付木盈真的能安分守己地嫁给异族皇子么？以她的个性，胸中恐怕已经在筹划，如何替自己解围了。
静和公主和努族七皇子的婚事在这场平常且不平常的家宴中定了下来。
余下的几日，宫中的所有人似乎都在为公主的婚事而忙碌。
努族皇子在利益双方的基础上争取了贸易协定，同时定下了和大梁静和公主的婚事。
于是急匆匆回努族准备后续的娶亲事宜。
只有静和日日呆在公主府，闭门不出。
直到这日，她推开门站在房檐下，经过的仕女纷纷颔首弯腰行礼，可她眼中似乎看不到这些，只望着房檐下的雨帘发呆。
“备马！”
“是。”
静和公主来到了老佛爷的寝殿。
老佛爷还没醒，回来这几日异常困顿。等了几个时辰，老佛爷才起来用膳。
老佛爷常年居于京城三百里之外的龙泉寺，对这宫中的食物吃得越发的腻了。
瞧出了祖母眉眼间的嫌弃，付木盈给她顺了顺背。
“老佛爷，我已经派人去龙泉寺找姜师傅回来了。”
姜师傅做的素斋才和老祖母的心意呢！
老佛爷这才高兴起来，摸了摸她的肩膀：“静和，还是你懂得哀家，你怪哀家，哀家知道，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当年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有许多不情愿，可你看看现在不也好好的。”
付木盈点点头，女儿态尽显。
“祖母，我知道错了。”
“对了，祖母，您回来也有两日了，我听说尚家那丫头知道你回来可高兴了，你可要见见她？”
老祖母顿时眼睛亮了：“可不是，盈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