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门口缠绵了好一会,离歌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萧莫尘,三步一回顾入了相府。
待离歌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有一辆马车在离萧莫尘还有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来人是小北。
看着小北频频往马车里头使眼色,萧莫尘敛眉,一时间猜不出马车里头会是何人。
站了片刻,不经意间瞥了眼相府大门,才抬脚往马车的方向走去,车帘一撩开,他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
虽然一脸大胡子,头发灰白,看着苍老,但那双如鹰眼锐利有光采的眸子还是出卖了他。
这不正是一战成名,誉有南楚战神之美名的洛河,洛将军。
月影照在马车幔上沉沉如波,雾霭奔涌如浪,静挂树梢,道上幽黑寂静,偶有秋虫的鸣叫回荡着,车内沉默了许久,依然没人开口打破沉默。
“听说殿下今日找皇上赐婚了?”眼看就要回到了宸王府,洛河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几年没见,殿下还是一点都没变,除了相府那个女人,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不甚上心的模样。
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腰间的荷包,萧莫尘低眸,干脆拿到手里把玩起来,声音冷淡地“嗯”了一下。
“那琳儿怎么办?她无怨无悔地陪着殿下这么多年,殿下心里没有半点她的位置吗?”
洛河漆黑双眸似深不见底幽潭,瞳里涌动着暗沉的光影,声音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带有些愠色。
拧紧眉头,萧莫尘眼里噙着冷光,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不耐烦地抬眸冷睨着对面的洛河,心里一阵好笑。
他想娶个媳妇怎么就这么难?谁都要来插一脚。离相如此,宫里头的人如此,现在就连刚回金陵屁股都没坐热的洛河也是如此。
怎么?他要个女人还需一个个征得他们的同意?可笑之极!
冷睨着洛河,萧莫尘薄唇开启,声音带有些怒意:“洛将军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来见本王,就是为了说这个?
边关长河落日,黄土飞扬,倒没将洛将军的性子打磨得理性稳重,反而变得如此鲁莽和冲动。或者是说,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洛将军便忘了那把时时悬挂在脖子上的刀子了吗?”
萧莫尘难得对他说这么多话,可言外之意全是冷嘲热讽。
身为洛家唯一的幸存者,他花了多少时间与力气都摆脱不了洛家之子的身份,明杀暗杀接踵而来,最后还是唐裕安排了一场巧妙的诈死之计,他才逃过一劫。
逃出生天的洛河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金陵洛家的洛常远,只有姑苏不知名小镇里的洛河。
他的新身份是,一个父母双亡,血亲全无,寄养在善堂的孤儿,洛河。
自小吃尽苦头,尝遍人间冷暖,挫折和苦难把他打磨成顽强坚毅不服输的性子,而后被一个神秘的世外高人看中,给他传授武艺,直至朝廷征兵。
洛河浑身是胆和不怕死的劲,在战场上立下战功无数,一步步坐到了南楚大将军的位置,成为南楚史上最年轻的骠骑大将军。
位高权重,手握重兵的洛河成为许多人关注和想要拉拢的对象,其中还不乏有想要拉其下马之人,方卓就算其中一个。
所以,在众多双眼睛的监视下,洛河还是冒险来见萧莫尘,实乃不智鲁莽之举。
视线偏到一边,洛河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声音轻了几分:“我只是替琳儿感到不值。”
“那谁又替你感到不值呢?”萧莫尘绷紧脸反问着他,定定地着他,接着说:“洛将军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感情这种东西与时间的长短根本没关系。
你同样也在琳儿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她不也是心里没你,哪怕你做得再多,她依然没有领情。同理,哪怕魏如兰为你牺牲得再多,你不也是对她不屑一顾。所以,你又何以至此?”
魏如兰!
一听到这个名字,洛河惊恐地睁大眸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萧莫尘,看着他眼里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显得自己的心虚与狼狈。
“殿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洛河苦笑一下,无可奈何地松下身子,殿下那么聪明,前些年远在姑苏都能随时掌控着朝里的最新情报,皇后派出的杀手才屡屡失手。
他随便动动手指,便能搅乱朝中那摊浑水,自己这些雕虫小技在他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在金陵的时候,本王便有所怀疑,在嘉陵之时,才证实了心中的想法。”
“原来殿下装病,是为了混淆视线,故意让我放下防备,好走进殿下布好的局里。”
萧莫尘眼里有一丝转瞬即逝的难过,纠正着他:“你错了,本王想要引诱之人不是你,只是不曾想,最后走入局中之人真的是你。为什么?”
有些痛心,萧莫尘冷声质问着洛河,见他久久没有回话,便自顾接着说起来:“别说是为了替我母妃报仇,本王的态度那么明确,不信你还看不出来,还要去找相府寻仇。想来想去,还是因为琳儿吧。”
“此事与琳儿无关。我心疼她,想让她开心,才自作主张找离歌的麻烦,琳儿什么都不知道。”
洛河心里一悸,萧莫尘的性子他知道,对谁都可以下的来手,生怕他对唐琳琅不利,连忙将责任全揽下。
“为什么?”只三个字,萧莫尘仿佛是从牙口里蹦出来的。
他倒想听听,他自小信任之人,为何屡屡对他心爱的女人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