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云徐徐走出门,一身雪白衣衫沾了灰污,身后藏书楼没有点灯,灰蒙蒙一片,跨出门时起了风,正好将他衣摆扬起,掀了掀腰间金镶玉佩。
云奕眯了下眼,总觉得从这三层小楼里正伸出些什么东西,锁链什么的,从虚无中生出来,摇摇欲坠,将顾长云同里面那半边虎符和一把长剑牢牢困在一起。
见她直瞧着自己看,顾长云作势又要弹她额头,“书也拿了,还看我做什么?”
时机真好,云奕摸了摸腰间荷包,托着荷包底儿颠了颠。
顾长云脑子一转就知道什么意思,“没钱花了?”
“快了,”云奕说的可怜,“马上就见底了。”
顾长云险些被气笑,“成天浪的不见人,还知道往侯爷这要钱呢?”拽下自己的往她怀里一抛,“欠收拾。”
云奕笑眯眯接了,快步跟上,“诶侯爷,我只要钱就行了,这荷包还你。”
顾长云一扭头,两片布塞他手里了,一点银子都没给他剩下。
云奕连忙陪笑,“侯爷大方,多谢侯爷。”
顾长云拿她没办法,暗暗磨牙,弃下她快步离去。
云奕掂了掂自己重归沉甸甸满当当的荷包,一脸满意,啧啧感慨自己真是机灵。
顾长云走出一段距离,脑中风雪交加混乱了好一段时间,若那藏书楼中的不是云奕,他的窃光定然要见血,也不知道这小野鸟怎么就摸索到暗格了,真是皮的没边儿了。
咬牙切齿在心里将云奕骂了一遍,顾长云忽而脚步一顿,后知后觉品过来味了,云奕又像先前那样同他玩笑亲密,一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高兴。
顾长云骗不了自己,唇边重新有了弧度,一个时辰前,刚见着云七捧着盒东珠匆匆忙忙赶到藕香阁的时候,顾长云呼吸都停了。
云七强装镇定的捧着东珠奉上的时候,嘴里说的是小侍粗心落下了东西,脸上的表情顾长云分明读出来是云奕又出了事。
勉强撑着又坐了一会儿,寻个由头告辞,一路上已经预想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云奕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虎符不虎符的,看了便看了罢,云奕比谁都有分寸,顾长云倒不担心这个。
可怜阿驿在湖心亭眼巴巴等了半日,鱼没钓上来几条,也没等来云奕的樱桃煎。
眼看着日头愈发毒辣,湖面蒸上来热气,来喜来福在旁边劝了半日,都没让阿驿挪动一下。
离老远云奕就看见了小孩儿一脸的倔强,嘴撅的能挂葫芦,无奈叹口气过去,想了下,装作慌慌张张跑来的样子,刚到湖边就喊,“阿驿!阿驿你鱼钓上来没有?”
一听见云奕的声音,阿驿脸上马上由阴转晴,扔了鱼竿扒着栏杆看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钓上来啦!阿驿钓了四条!你怎么才回来啊?”
“啊什么?”云奕装着听不清,朝他摆手,“那边热,到岸上来罢!樱桃煎你吃不吃?”
阿驿马上把其他事抛到脑后,兴冲冲拎着鱼篓往岸上冲,“吃吃吃!阿驿马上就来!”
身后来喜来福对视一眼,默默感叹一句,只要来对了人,阿驿就真的是好哄。
藕香阁,范灵均坐在窗前,静静望着桌上那盒东珠出神。
贴身小侍葱倩是一直带在身边的,端了清热的淡竹叶茶过来,轻声道,“小姐?将竹帘放下来罢,仔细受了暑气。”
范灵均浅浅颔首,柳眉微皱,犹自想着事情。
葱倩斟茶送到她手边,范灵均端起来没滋没味的喝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葱倩犹豫片刻,宽慰道,“小姐,别多想了,明平侯不是说了,没事吗。”
范灵均叹口气,顾长云走之前说的一番话在耳边重新响起。
“未敢揣摩圣意,不过既然你来了,便只当着此一番是游玩赏乐罢了,不要多想,也不要怕生事,受气了就来明平侯府找我,安心。”
见她面色好转,葱倩继续道,“好了小姐,明平侯都说了,放宽心就是了。”
范灵均心知再如何她现在也是无能为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葱倩没想那么深远,她也只能将自己所思索之事藏在心底,静观其变罢了。
隔墙有耳,萧丞府的探子已站到了萧何光面前。
躬身将明平侯探望范灵均之事一一禀报。
萧何光咳嗽两声,问道,“只有这些?”
探子闻言马上跪下,急声道,“不敢有所隐瞒。”
严君益忍不住皱眉,看向萧何光。
萧何光挥手让探子下去,静默片刻,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指尖随房间角落的铜壶滴漏在扶手上一点一点。
严君益揣摩着萧何光此时心中所想,犹豫开口,“老爷,那件事……要不要办了?”
仍然是静寂,就在严君益以为萧何光睡着了的时候,萧何光舒了口气,睁开眼。
“办了罢,找几个手脚利索的。”
严君益连忙应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