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钟安毓先前的那一番话,只怕再几下,老夫人也会开口饶了她们的,毕竟说起五十藤棍也是在气头之上。
“母亲金口玉言,你既然说了五十藤棍,毓儿是个要强的,便是在军中受了伤,遭了罚,也从不哼一声,更不会求饶,今日便将这藤棍打足了!”
老夫人皱起了眉头:“可是,敏儿她娇弱,只怕……”
钟天涯神色里冒出一股冷硬来:“敏儿娇弱?毓儿就不是女儿了么?为何毓儿受罪就应当,敏儿就能放过?”
他站起身将手背到身后,这一刻他从未如此坚持,十年之前,他便是在这样失望的心情下带着六岁的女儿奔赴北境的沙场。此时此刻钟天涯从没有如此庆幸过,这样的母亲怎么会善待毓儿?善待明雨的孩子?
“此事儿子就做主了,母亲不必再说!”他一挥衣袖,大声吩咐:“打!将后面的藤棍尽数打足了!”
“是!”
在钟安敏绝望的目光下,疼痛再一次降临,她终于第三次晕了过去。
那时候钟安毓曾说过,晕过去了就不会受那么大罪了,显然是诳她的!
即便是痛晕了过去,不多会儿照旧会被疼醒,她此刻只想快些结束。
嬷嬷还在一旁数着:“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钟安毓的手指死死抠住身下的板凳,鲜血将裙裾濡湿,一如她知晓的,爹爹身边儿的人打得极讲究,既不会真将人打残了,又或者将衣服打破了,可偏偏就有那个本事将人打得相当之疼。
便是她受惯了伤痛,也依旧疼得将指甲都抠断在凳子上了。
“……四十八、四十九。”数到最后,看见两位小姐的惨况,连嬷嬷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五十!”
她忙慌慌地吩咐人赶紧上前伺候着小姐们,自己则飞快地跑进了屋子:“老夫人、将军!打完了,打完了!”
老夫人手也有些抖,到最后十下的时候,钟安敏连惨叫都像是随时要断气一样虚弱。
她可最怕因为自己将个二孙女活活打死了。
“快!快将小姐们抬进来,马上快马去将郎中叫来府里。”急急忙忙将事情都吩咐安排好了之后她才眼圈一红:“都怨你!这样重的手!若我孙女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打死你这逆子!”
钟天涯一时没有说话,五十藤杖是老夫人要求的,亲卫掌刑也是钟安毓要求的,再如何甩锅也不能甩他头上,但他并没有反驳,只沉声道:“母亲安心,我身边儿的人虽说下手重但也有分寸,寻常在军营里头的时候,但凡遇着地方细作,若需要留下性命的,他们可从未失手弄死过。”
“……”在场众人一阵无语。
老夫人越听越气:“那可是你亲闺女!你比作天杀的细作!?”
钟天涯素来如此,既然已经解释过了,即便旁人不理解,他也懒得再说。
不多时婆子丫鬟们将两个人抬了进来。
身上的裙裾都是血迹,不难想象衣料下面必定是血肉模糊。
“毓儿,你怎么样了?”钟天涯当先关切问。
钟安毓虽是为了让钟安敏消停,同时也想给她些教训,但到底动机不纯,可自家爹爹依旧如此疼爱于她,不免有些愧疚。
她想笑,可那五十下藤棍可是实打实的,疼得根本就笑不出来。
“我疼。”钟安毓说了实话。
老夫人走到钟安敏身边儿,此刻软辇上的女孩儿已经彻底昏了过去,好在起伏的胸膛显示着,她至少没有性命危险。
一柱香之后,外头丫鬟便满头是汗地掀帘进来:“老夫人,郎中来了。”
“快请!”老夫人和钟天涯异口同声。
郎中是被人拉到马车里几乎在马儿的狂奔下过来的,一下车当先就被颠着吐了一遭,这会儿脸色还白着,脚步虚浮呢。
可一瞧见面前两位小姐可怕的伤势,他也顾不上吐了和倒了,赶紧蹲在两人面前就开始号脉了。
过了好一会儿,郎中凝重的神色才渐渐缓了些许,他也知道高官家庭总有许多秘密,那可不是自己能有资格打听的,便说起了伤情:“两位小姐的伤势看似严重,实际并未伤及根本,只要好好用药,便能恢复,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老夫人方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郎中也不拐弯抹角:“只是这些时日只怕要趴卧在床上养伤。”
“几时能好?”问话的是钟天涯。
郎中回:“这个不好说,要看各人的体质和恢复了。”
派了人随郎中去抓药并将人送走之后钟天涯叹了口气:“将人送回去歇着吧。”
老夫人未说话,两个人闹了不愉快,现下孙女们都伤了,也没什么话好说,福寿苑聚起来的人便散了。
钟安毓先前一直咬牙忍着,等回了自己院子,小柒给她擦金创药的时候才感觉疼得厉害。
“小姐,您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她颤着嗓音吸了吸鼻子,显然已经哭了。钟安毓抬眸一看,笑着安抚:“不过是挨几下藤棍。”
小柒皱眉反驳:“哪里是几下?奴婢都听着了,是五十下!”
“这有什么打紧的。”钟安毓动一下就疼得吸气,完事儿还要笑着讲:“想当年,你家小姐我在军营里头打架输了还得得二十军棍呢,藤棍和军棍相比,那就是个屁。哎呀……嘶!”
小柒挖了一坨药就给她伤口放了上去,换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您就嘴硬吧。”
春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