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压抑的哽咽之后,钟安敏没有抬起脸,她的头点了点,单薄的身子晃动:“拼,我拼了!”
玉夫人不忍地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梁嬷嬷!”
“奴婢在。”梁嬷嬷隔着帘子回话。
“去,准备一碗水。”
“是。”
玉夫人神色里有坚定,起身扶着女儿趴躺下去,又将药丸拿在手里,细致地分出来一半。
不一会儿梁嬷嬷将水端了过来,不烫不凉,刚刚好。
钟安敏眼珠子里布满了血丝,定定地看着那半颗褐色丸子。
玉夫人看着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敏儿,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你还有机会拒绝……”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到底是虎毒不食子。
钟安敏却是将唇色咬得发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药丸捞了塞进嘴里,玉夫人心下一跳,只得把手里的水碗递了过去。
她吃了药之后便在床上趴好了,脸庞朝着床内,玉夫人看不见女儿的表情,只听见床上少女幽幽的声音:“母亲,其实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玉夫人的手缓缓收紧。
“论手段,我这辈子也别想出头,不拼这一次,我一定会后悔。可拼了这回,我将来也会有机会平安生下孩子不是吗?我不想被这贱人踩一辈子!我要站在高位看着她哭!让她不得好死!”
“敏儿……”
“唔!”钟安敏忽然低呼了一声,她整个身子如同虾子一般蜷缩了起来。
“你怎么了!敏儿!”玉夫人一慌,连忙大喊:“来人呐!快来人呐!”
进来的却只有梁嬷嬷一个。
“人呢!快去找郎中!”她慌慌张张地吩咐。
“不能去!”梁嬷嬷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光。
“你什么意思!?”玉夫人眉心一跳,气得差点儿跳起来扇她一巴掌。
“夫人!”老嬷嬷噗通一声跪下了,还磕了个响头:“这药里面有紫河车!因为太过残忍已经被先皇列为禁药,若是被郎中诊治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玉夫人提上去的气性忽然就泄得一干二净,她哭着揪紧了心口:“那怎么办!?敏儿……敏儿她痛!她很痛!母女连心呐!”
梁嬷嬷抬眸看了床上疼得直捶床的二小姐,眼底也闪过一丝不忍,但也只能保持冷静:“夫人,此药霸道,越是痛,效果越是好。这番磋磨只能小姐独自承担,谁也替代不了。”
“呜呜……母亲,好痛!好痛!啊啊啊!”
这一日,玉夫人将海韵园的仆从统统遣开了屋子,都打发得远远儿的。那时不时传出的撕心裂肺的痛让所有人都有些心慌。
钟安毓将茶香押了,一走到福寿苑就被人拦下了,守在外院儿的恰好是椿梁。钟安毓直直地看向椿梁的眼睛。
椿梁微微一笑上前行礼,嘴里的话却是滴水不漏:“大小姐安好,老夫人已经歇下了,很是不巧。”她的神色没有任何破绽。
话说得客气,拒绝之意寓于言表。
“也没什么。”钟安毓笑着冲小柒点了点头,后者便将手里的茶香押到前头一推,小丫鬟便朝前面扑了几步,若非椿梁扶了一把,她只怕就要倒在地上了。
“这是怎么了?”椿梁凝眉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钟安毓的目光越过椿梁,看向她身后老夫人的屋子,歪了歪头说:“这小蹄子打着我的名号想截旁人送我的帖子,着实有些不像话。”
“我听说她是老夫人身边儿的,我作为晚辈也不好越过祖母将她处置了,只得趁着给祖母请安顺道送过来。”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唯有椿梁旁边的几个人里地位较高的那丫鬟笑着一福身:“小姐来得不凑巧,老夫人刚歇下,茶香不守规矩必定是要罚的,可也等她老人家醒了再罚呢,大小姐不如先回去,改日再来听消息?”
钟安毓没动也没说话,眼睛再次瞟了一眼椿梁。后者并未避开目光。
那丫鬟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便又补了一句:“您看,奴婢先禀了连嬷嬷罚她十个板子如何?”
钟安毓方才瞧椿梁那一眼就恍然明白了些许,敛眸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扰了祖母清净。”回身冲后边儿吩咐:“小柒,春杏,我们走。”
等人瞧不见了,椿梁才缓缓松开了袖子里的手。
一旁的丫鬟斜了椿梁一眼:“你倒是上赶着。”不过是个被老夫人遣去了屋外头的丫鬟。
即便没有夺了大丫鬟的身份,好日子却也没有了。
丫鬟轻哼了一声,翩然朝里头去了。椿梁站在那儿,不悲不喜,恭顺得就好像方才被人瞧不上的不是她一般。
回头时已经瞧不见海韵苑了,小柒终究是低声怒道:“我瞧着椿梁就是个白眼儿狼,小姐对她这般好,既帮她寻着了弟弟,还供她弟念书,她却恩将仇报对您爱答不理。”
她气得一脚把地上的石子儿踢出去老远。
钟安毓看着那石头磕在假山上又打着旋儿弹到一旁,眼底却有笑意:“椿梁呐,是个聪明人。若她方才冲动地对我示好……不,但凡是表现出对我的公平,只怕早就被我那位祖母发落出去了。”
小柒和春杏对视了一眼,眸子里都有疑惑和惊讶。
钟安毓笑着从一旁的树上摘了一片叶子捏在手里观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叶子,也唯有留在树上,才能有它的作用。”
“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她忽然回眸冲小柒二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