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满仓坐下来跟骆千帆大聊书法,骆千帆不懂,大多数时候只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和,拍拍柴满仓的马屁。
柴满仓喜欢书法,市书法界的歪风邪气大加批判,尤其不能忍受个别人打着行为艺术的名义哗众取宠、搏名求利。
骆千帆听来听去,问道:“这么说,你写‘妇女至宝’、‘逮着蛤蟆攥出尿来’,真的是玩世不恭的调侃与讽刺?”
柴满仓并不否认这一点,他呷了一口茶,说道:“玩玩而已。看得出你还是很有眼力的,而且实诚、敢说真话。要知道,就算我写成一坨屎,报社的人都会夸成一朵花。后来我就拿他们找乐,故意写了一些‘妇女至宝’之类的字,听他们变着花样吹捧,我就呵呵呵地看着他们戏精附体。”
骆千帆突然反应过来:“那你那才问我的意见,是不是给我挖了一个坑?”
柴满仓笑呵呵地说:“你没掉进坑里我很欣慰,我原以为你一定会掉进去。”
骆千帆不解:“为什么?”
柴满仓解释说:“沈盼夸你,说你特别会办事,特别善于交际,最会夸人。”
骆千帆摆摆手:“我会夸人,但绝不乱夸人。其实我最大的特点是真诚、真实、诚实、坚持原则,能说会道都是面子活,为人处世坚持原则才能交到真朋友。
“如果让我昧着良心撒谎、捏着鼻子吹捧,对不起,我做不到。好的就是好的,精品就是精品,还拿您这幅独钓寒江来说,这份‘忍受孤独、自绝于俗流’的心境,虽然未必压得住唐伯虎、王羲之,但足以把那书协主席、书法大师按在地上摩擦……”
好吧,这就是骆千帆的“实诚”。
管他实诚不实诚,柴满仓听了真是熨帖至极,爽朗的笑声传遍整个楼层。
骆千帆给柴满仓的茶杯里蓄上了茶水,主动把话题引开:“跟您聊天真投缘,您找我来一定有其他事吧?”
柴满仓也才反应过来:“对对对,听说你前几天领走了200本订报发票,有这回事吗?”
“有。”
“怎么领走那么多,200本发票可以订5000份报纸。”
骆千帆无所谓地说:“我朋友多,另外我跑工商条口,拜托工商协管员帮忙。”
柴满仓困惑道:“沈盼说你是个见习记者,进报社未满两个月,协管员买你的账?”
骆千帆说:“不买我的账没关系,我给钱啊。谁帮我订报纸,订报纸的提成全都给谁,订出一份给20块钱,超出任务的部分,每一份给30块,我一分不留。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给他们钱,他们当然帮我办事。”
其实骆千帆说的不全是实话,他和协管员们谈好的价格是,每一份报纸10块钱,而且不分任务内、任务外。
“有意思。”柴满仓说。“有意思”是柴满仓的口头禅,有事没事就爱挂在嘴上。
他很感慨,夸赞骆千帆:“你很有魄力,一份报纸放弃二三十块提成,5000份报纸要放弃十四五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一般人做不到。”
骆千帆装出高风亮节的样子:“发行是报纸的生命线,决定着报社的市场地位和广告价格。只要虹城晚报的发行量能反超汉东晚报,我个人的这点损失算得了什么?
“事实上也根本谈不上损失,如果不依靠协管员,我一个人连400份的发行任务也完不成。这样多好,又能完成任务,又可以为报社做出贡献,何乐而不为?
“再说了,虹城晚报市场份额增加,影响力提升,我们的收入也会增加的,我算得清这笔账。”
“有意思!”柴满仓冲骆千帆竖起大拇指,“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虹城晚报这块蛋糕早就做大了,只可惜他们都鼠目寸光,只能看到自己眼前那点蝇头小利。”
骆千帆呵呵笑:“这不怪他们,人都是趋利的,无利不起早嘛,汉东晚报的人也一样。其实我对整个虹城各家报纸的发行做过深入的研究,大学毕业论文写的也是这方面的内容,得出了几个结论……”骆千帆挑起发行的话题,目的是要把柴满仓引到他筹谋已久的计划上。
柴满仓果然来了兴致:“什么结论?”
骆千帆喝了一口茶,说道:“我的结论是,虹城报业市场发行战争最惨烈的时期已经过了,今年可能是最后一战,这一战直接决定着虹城报业市场最终的占有份额。换句话说,虹城晚报能否反超汉东晚报,就看今年,今年超不过,未来没机会。”
“你觉得虹城晚报能反超汉东晚报吗?”
骆千帆说:“得一分为二看问题,如果立足全省来看,汉东晚报定位全省,覆盖城乡,虹城晚报没有机会。但是仅在虹城市,完全有可能。而且不瞒您说,我就有一个创意,保证有效。”
“是吗?你快说说。”柴满仓已经急不可耐了,连大眼袋里都透着期待。
骆千帆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好意思柴总,这个创意是我研究了好几年才研究出来的,你想听得花钱买。”
“哦”,柴满仓大笑,“只要创意好,花钱也没问题。”
骆千帆说:“我的创意很贵,你不一定舍得花这个钱。”
柴满仓不在乎地说:“还是那句话,只要创意好,贵也不是问题。”
骆千帆竖起右手食指:“100万,您愿意出吗?”
“……”柴满仓愣了愣,“100万?有意思。”
“对。”
“你这个创意的确是贵,就算我愿意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