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嘛,也得要分两边儿说下去的。
姬清笑了笑,也就不理会他了就是恍恍惚惚,中醒了一次。星辰看了下四周,“这是哪儿?”
“井底。”
“我怎么下来的?”
“踢下来的。”
的确回忆起来,这确实是姬清一脚把他踹下来的。他还不敢下来。
话说宝钗分明听见林黛玉刻薄他,因记挂着母亲哥哥,并不回头,一迳去了。这里林黛玉还自立于花阴之下,远远的却向怡红院内望着,只见李宫裁、迎春、探春、惜春并各项人等都向怡红院内去过之后,一起一起的散尽了,只不见凤姐儿来,心里自己盘算道:“如何他不来瞧宝玉?便是有事缠住了,他必定也是要来打个花胡哨,讨老太太和太太的好儿才是。今儿这早晚不来,必有原故。”一面猜疑,一面抬头再看时,只见花花簇簇一群人又向怡红院内来了。定睛看时,只见贾母搭着凤姐儿的手,后头邢夫人王夫人,跟着周姨娘并丫鬟媳『妇』等人都进院去了。黛玉看了,不觉点头,想起有父母的人的好处来,早又泪珠满面。少顷,只见宝钗薛姨妈等也进去了。忽见紫鹃从背后走来,说道:“姑娘吃『药』去罢,开水又冷了。”黛玉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只是催?我吃不吃,管你什么相干?”紫鹃笑道:“咳嗽的才好了些,又不吃『药』了。如今虽然是五月里天气热,到底也还该小心些。大清早起,在这个『潮』地方站了半日,也该回去歇息歇息了。”一句话提醒了黛玉,方觉得有点腿酸,呆了半日,方慢慢的扶着紫鹃回馆来。一进院门,只见满地下竹影参差,苔痕浓淡,不觉又想起《西厢记》中所云“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二句来。因暗暗的叹道:“双文,双文,诚为命薄人矣。然你虽命薄,尚有孀母弱弟。今日林黛玉之命薄,一并连孀母弱弟俱无。古人云:‘佳人命薄’;然我又非佳人,何命薄胜于双文哉!”一面想,一面只管走,不防廊上的鹦哥见林黛玉来了,嘎的一声,扑了下来,倒吓了一跳,因说道:“作死的,又扇了我一头的灰。”那鹦哥仍飞上架去,便叫:“雪雁,快掀帘子,姑娘来了。”黛玉便止住步,以手扣架道:“添了食水不曾?”那鹦哥便长叹一声,竟大似林黛玉素日吁嗟音韵,接着念道:“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黛玉紫鹃听了,都笑起来。紫鹃笑道:“这都是素日姑娘念的,难为他怎么记了。”黛玉便命将架摘下来,另挂在月洞窗外的钩上。于是进了屋子,在月洞窗内坐了,吃毕『药』。只见窗外竹影映入纱来,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黛玉无可释闷,便隔着纱窗,调逗鹦哥作戏,又将素日所喜的诗词也教与他念。这且不在话下。
且说薛宝钗来至家中,只见母亲正自梳头呢。一见他来了,便说道:“你大清早起跑来作什么?”宝钗道:“我瞧瞧妈身上好不好。昨儿我去了,不知他可又过来闹了没有?”一面说,一面在他母亲身傍坐了,由不得哭将起来。薛姨妈见他一哭,自己掌不住也就哭了一场,一面又劝他:“我的儿,你别委屈了。你等我处分他。你要有个好歹,我指望那一个来。”薛蟠在外听见,连忙跑了过来,对着宝钗,左一个揖,右一个揖,只说:“好妹妹,恕我这一次罢。原是我昨儿吃了酒,回来着了,来家未醒,不知胡说了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怨不得你生气。”宝钗原是掩面哭的,听如此说,由不得又好笑了,遂低头向地下啐了一口,说道:“你不用做这些像生儿。我知道你的心里多嫌我们娘儿两个。你是变着法儿叫我们离了你,你就心静了。”薛蟠听说,连忙笑道:“妹妹这话从那里说起来的!这样我连立足之地都没了。妹妹从来不是这样多心说歪话的人。”薛姨妈忙又接着道:“你只会听见你妹妹的歪话,难道昨儿晚上你说的那话就应该的不成!当真是你发昏了。”薛蟠道:“妈也不必生气,妹妹也不用烦恼。从今以后,我再不同他们一处吃酒闲逛如何?”宝钗笑道:“这不明白过来了。”薛姨妈道:“你要有这个横劲,那龙也下蛋了。”薛蟠道:“我若再和他们一处逛,妹妹听见了,只管啐我,再叫我畜生,不是人,如何?何苦来,为我一个人,娘儿两个天天『操』心。妈为我生气还有可恕,若只管叫妹妹为我『操』心,我更不是人了。如今父亲没了,我不能孝顺妈,多疼妹妹,反教妈生气,妹妹烦恼,真连个畜生也不如了。”口里说,眼睛里禁不起也滚下泪来。薛姨妈本不哭了,听他一说,又勾起伤心来。宝钗勉强笑道:“你闹够了,这会子又招着妈哭起来了。”薛蟠听说,忙收了泪,笑道:“我何曾招妈哭来!罢,罢,丢下这个别提了。叫香菱来倒茶妹妹吃。”宝钗道:“我也不吃茶,等妈洗了手,我们就过去了。”薛蟠道:“妹妹的项圈,我瞧瞧,只怕该炸一炸去了。”宝钗道:“黄澄澄的,又炸他作什么!”薛蟠又道:“妹妹如今也该添补些衣裳了。要什么颜『色』花样,告诉我。”宝钗道:“连那些衣服我还没穿遍了,又作什么!”一时,薛姨妈换了衣裳,拉着宝钗进去,薛蟠方出去了。
这里薛姨妈和宝钗进园来瞧宝玉,到了怡红院中,只见抱厦里外回廊上许多丫鬟老婆站着,便知贾母等都在这里。母女两个进来,大家见过了,只见宝玉躺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