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二十一年,昌央皇太子在谷越城城主府,误服不洁食物,当场昏迷。府医二十,无一诊出病由。自小生活在神医山上的静蕙公主怀疑是青藤砂中毒。于是谷越城中心城区开谷全城张榜募医,悬赏万金。
室内茶水、点心、衣物查不出丝毫异样;洒扫、厨房、内外门等百来人,刑讯之下问不出一丝线索。涉案文庆殿二十余人全部被杖毙,伺候茶水的白七因是公主的贴身婢女,杖三十后暂时收监。
同天,越王府百余人出现腹痛、盗汗、四肢无力的症状,重症者甚至四肢抽搐、口吐泡沫,疑似中毒。一时间,城主府兵荒马乱,一派乱象。
满世界的蒙古大夫都束手无策,摇头叹息:青藤砂无解啊。要是怪医就在开谷,或有可能一试。
裴国舅家公子裴世隽最后还是决定去问问静蕙公主。毕竟,太子是和公主见面的时候毒发昏迷,也是公主最先发现是青藤砂中毒。
况且,公主小时候就生活在被誉为神医山的蔚山;还有怪医亲自照顾。裴世隽心里其实隐隐地觉得松了一口气。就算没有从小相处的情分,但终归是分割不开的骨血亲情。
“裴世隽请见公主。”
“裴世隽请见公主。”
“裴世隽请见公主。”
裴世隽从文庆殿,找到冬暖阁,又从冬暖阁追到听雨轩。很失礼也很强人所难了,但最后还是得到静蕙公主身体不适、不便见客的答复。
嘈杂的窃窃私语、奔走的人来人往,裴世隽茫然走到池塘边。外面那一张张口,他不用去打听,也知道会被传成怎样不堪的样子。
他们一定会说:“太子殿下才是食物中毒,一起饮食的公主倒好好的。”
“国舅家的公子说要求医,这位就玉体违和。可也太巧了。”也许自己也是其中一个无意的推手。
或者还会非议他们看起来实在淡薄的感情。“公主自小在外面长大,原本和太子殿下就没什么感情。”他们可能还会歪曲那些陈年旧事:
“先皇后病重,太子殿下悲恸,一病不起。据说,后来公主回去,太子殿下怒极了,伸手就打了公主。公主当时就吐了血,晕倒在地,二人就彻底老死不相往来。”
“皇太子自小身子就弱,那年可不就是静蕙公主献的药。谁知竟是被蒙蔽,太子又养了好久,更加亏了身子。如今这事,怎么说得清楚。”
“……”凡此种种,杀人无血刺人心,她经历的何曾少过。
萧索肃穆的气氛在谷越城城主府里盘桓,好像突然被谁按了静音键。
听说裴大公子在公主寝殿外大声喧哗,越王朱启祥急急寻了来,轻声解释:“静蕙公主恐怕帮不上忙,她体内的青藤砂从未解开过。”
裴世隽的心往下一沉:“梁安十三年,太子献青藤砂给公主补气血。”
一开始像是手背上的青筋爆出,形似青藤,在皮下随意的攀爬。一条条,凸出凹进在身体里慢慢结成繁盛的藤蔓。再迅速结了果实,结出的一粒粒像是细砂,挤压你原本刚好的皮肤,抢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养分。
青藤砂,青藤起而生,青藤枯而亡。发病到死亡,通常不会超过半个月。半个月,那是青藤砂伴生植物六叶藤月草的花期。六叶藤月草根茎碧绿,叫草的名字,却会开出细碎的浅蓝色小花,蓝花一簇簇,婉约又清丽。
如果静蕙公主的毒不曾解过,早在八年前,就应该是个死人了。越王明白了裴世隽的潜台词。只好细说:“先皇后曾经被下别久蛊,孕育公主的时候,身体里的别久蛊也在胚胎里孕育了一只。”
“梁安六年,公主诞世,是怪医百里棋云亲自确认了别久蛊的传递。”越王原本低沉的声音,又被放低了两分。环顾了还算开阔的池塘,确定不会有什么隔墙有耳后,接着说:“你大概知道当时怪医提出要给先皇后换血。”
“都以为换了血,先皇后就解了蛊毒。”那时候,甚至连我也这么认为。“其实没有。先皇后不肯,就冒险用了第二套方案。”
“别久蛊寄居在血液里。怪医又提议说用青藤砂。先皇后听了就要试一试。”怪医百里棋云当时是怎样的脑洞,会想到用一种延迟半月死去的方式,试图治好一种即刻就要死的病,如今已无从得知了。
“或许是以为,身体里就那么些血,蛊界至强遇上毒界至强,免不了一番殊死搏斗吧?”牵强附会地令人发笑。裴世隽在认真地听,朱启祥略笑了笑。
“别久蛊不能算拔了,青藤砂亦没有解。但先皇后却奇迹般活了下来。”只是很突然,就忘记了很多事,仿佛一夕间成为了健忘的老人。
“直到梁安十一年。别久蛊和青藤砂并发了。先皇后再没有力气反对百里棋云。百里棋云也就真的如愿给先皇后换了自己的血。”
“但失败了。别久蛊在先皇后眉心炸开,像一个紫黑色的观音痣。而百里棋云最臭屁的那张脸。顷刻间爬满青筋,爆出砂粒。”
朱启祥说了个长长的故事。裴世隽长长地说不出话来,他想到躺在床上的太子,还没来得及留下一个流着他的血的孩子。想到了,静蕙公主今年十五岁了。“公主今年十五岁了。当年,青藤砂没有找到解药,未必如今,也没有。”
朱启祥故事时轻飘飘的声音于是变得很冷硬。”你大概不会注意到,公主讲话不爱看着人眼睛。她不喜欢主动提起不在跟前的人和事。她身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