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扑簌簌,吹着风。月光透进屋里,格外地寒凉。
采薇打发了身边的人,独自坐在铜镜前。她看不清铜镜里自己的模样,脑海里都是那个自称曾叫朱有有的少女的面孔。
她起身把不远处的宫灯挪到身前。她看着铜镜中大大的光圈映在一边。
她还有很多很多的困扰,她其实很在意自己到底是谁。
可是有什么用?那位高高在上的人,替她决定好了她的身世。
她想了想那张圣旨上的内容。
她有了新的身世。她是救驾的无名氏。她是因为救驾被封的郡主,她叫采薇。
采薇是谁?
哦。她是采薇。再不是蔚山上的邬曼,也不是苍茫山的毛豆,更不是韩阳城的静蕙公主。
她是无名氏,采薇。
铜镜中印出一张小巧的脸。那张脸上,眉眼之间都是哀戚之色,下唇被牙齿深深地咬出印记。
那张脸上有一双通红的、流着泪水,却冷漠至极的眼睛。
采薇哭了很久。总想起年幼时爱哭,每次装了可怜,就可以骗一骗阿娘的抱抱,骗着师傅温柔起来。
还有师兄,他会无可奈何地陪着自己任性,也会背着她给他讲故事。
如今她哭得眼睛生涩,没人拧了热毛巾给她敷眼睛了,也无人再为她煮鸡蛋揉一揉。
她曾经满心要回去霞飞,追随着娘亲,就在娘亲生活过的城市。
而今,终于要得尝所愿了。却原来,要用所有曾拥有过的东西来换。
采薇挪开了灯,用双手揉了揉眼睛。她认真地又细细看了眼镜子里的面容。她若无其事地摆出一张笑脸。
镜中人苦大仇深的模样,跟着也柔和了几分。
她又扯开嘴角。镜中人就跟着做出了一个难看的像是笑的表情来。
她没忍住,又想哭。
看到了镜子里,是先皇后温柔的笑脸,她说:唯愿你平安顺遂、平凡自在。
阿娘,这样算平安顺遂了吧。
……
八月的霞飞格外得热闹。宫中赏花宴办了两回。当朝皇后领着据说规矩上不那么好的静蕙公主,见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像是为了响应八月还在开着的花,以及各地陆续结束的秋闱。
各世家有年轻公子、小姐的人家,也陆续打着赏花宴、诗会,或是茶话会的由头。举办了一场又一场热闹的宴席。
承恩伯府在八月即将结束的时候,也承办了一场赏花宴。
回到霞飞的大半个月里,白七被母亲按着一日几回的量体裁衣。又被兄弟姐妹半压着、半拉着见客、逛街。
白七大清早就被白家老八从床上拉起来。收拾妆容、整理装扮。
自从苍茫山归来,她就好像和以前的一切断来了联系。兄长跟他说,静蕙公主被留在了宫中,陛下要给她办笄礼。
许宁在朝廷里领了差事。她如今是大梁的第一女官了。她改回了公皙晓鸥的名字,凭一己之力,以女户,在霞飞开府建衙。
越来越多隐姓埋名的公皙氏,在晓鸥的身边汇聚起来。
承恩伯府的赏花宴,白七给公皙晓鸥送了帖子。谷越城一别,他们在各自的俗世里,忙得不可开交。
白七陪在小八身边,迎着这样那样的人,说热络的话。她其实还很不习惯。
她像是从武侠梦中突然被惊醒了。自此后,要扮演一个名门贵女。
年少的时候,怎么就会以为。有了自己,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她见过了宫宴上亮丽的静蕙公主。那不是他们家的毛豆。她知道了她的身世,心疼她,但也见不到他。
她候在二门,想要问一问许宁。就听到行八的四妹和旁边的丫鬟咬着耳朵。
白八看到小七视线转过来时,没有隐瞒。“公皙大人直接去了前厅。她听说你有事找她,没有答应来见你。说是最近很忙。”
最近很忙。不便相见。
白七转过身,想起回到白家,做了许多的衣裳。却再没有做过一身男装。
母亲说:“你真的以为自己功夫了得,也以为男装扮相能以假乱真吗?不过是有人陪着你们玩闹罢了。”
原来她不是被家里寄予厚望的那个,她只是他们想要她这样以为。好让她陪着那个可怜的女孩在自己的世界里尽情表演。
她在这个现实的生活中,与他们格格不入。他们或许在意,但却没办法只在意她。她终究和毛豆一样,只是一个幌子。
她收住了想要走开的脚步。又堆满了笑,陪在小八身边。
那些女孩子似有若无的眼色,轻慢略有些嫌弃的话语,她不是看不见,更不是听不懂。
只是如今,她无法在意了。
……
朝华殿外,一朵朵小小的黄花蜿蜒着,攀附在特地给它们架起来的竹竿上。
冬青的花,一片片,都已经凋零。院子里有邬烨特地给妹妹移栽的桂花树。味道却浓郁。
池塘里的荷花如今也开得正好。今日是承恩伯府的赏花宴,他一早便打发了人片刻几遍地去请她一起过府。她皆不肯。
梁帝许她自由出入宫廷,她却把自己关在了小小的宫殿里。
一连十几天。她只用过些吃的,便呆在屋子里。不让任何人进入。
而静蕙公主日日皆有交际应酬,据说都交到了很合得来的手帕交。
他陪着那个他们说是妹妹的静蕙公主,熟悉这座皇城。陪着她留意世家里优秀的适龄儿郎。
父亲说,她吃过许多苦。
多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