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没打算认真听,却还是听到了周娘子说,想让他的儿子周全儿大考。
可,与她说了有什么用?倒也没打断。还衷心地赞扬了句。
“这么小就已经是举人公子了,那可真厉害!既然要去拼一拼春闱,当然要奔着光耀门楣、闻达诸侯了。努力了就会了不起。。”
采薇记得赵零露也考过了解试,要去参加明年的大比。
现如今的举子,都这么小了吗?太子哥哥好像说过,赵零露因为十七岁解元,在霞飞才名遐迩。
这个周全儿,看上去,倒像是比零露哥哥还小上一些。
“我今年已经二十又三岁了。”少年这时候急急插了句话。说话的口气,和那张稚气的脸盘一起,更加像个孩子了。
采薇有些讶异。比起听说一个举子在大考前给关着禁闭的大皇子伺候笔墨更让人惊讶。
那样稚气未脱的脸,竟然二十三了。
采薇最终没能等到皇太子邬烨,反而先被关着禁闭的大皇子邬贤找到了。
跟着周娘子来到邬贤院子里的时候,采薇觉得之前看到的空荡荡的皇子府仿佛是一种错觉。
院子里果然砌了一个简易的烧烤用台子。篝火旁边围着七八个人。
邬贤独自坐在一边,指挥者两个半大的孩子,摘菜、洗菜。
其余人围坐在一团,像是说着话,却不觉喧哗。只听到邬贤不时发号一两句。竟然叫人觉得温暖。
四个穿着统一服饰的禁卫军混在人群里,不像是检察禁闭的执行者,倒像是规格更高一些的家仆。
采薇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邬贤。简单的麻布衣服,混在一群穿着不俗的人群里丝毫不显衿贵。
但当她坐到他的对面,看着他慢条斯理的烤着一尾小黄鱼。那些骨子里的尊荣和贵重就一点点溢了出来。
城门一别,竟恍如隔世。
采薇坐下来没说话,邬贤手上动作没听,却偏过头问:“想清楚了么?真的要住到我的府上?”
用鼻腔哼出了个“恩”,采薇低着头像是想心事。
“曼曼,你怪我?”邬贤看了眼远处的篝火烧得正旺。他们眼前这一小簇却娇小的可怜。
怪他吗?采薇伸出手去烤了烤火。掌心的炙热,像是一把滚油泼进了心里。
“我不叫曼曼了。我叫采薇,陛下亲自赐的名。你该知道的。”
关着禁闭的那个他,消息比她灵通的多。知道她出宫,知道她说想吃烤鱼,知道她在空旷的院子里迷了路。
察觉到烫的时候,采薇才急急收回了手掌。她翻开掌心,“大白我鸟”的字迹跃然手心上。
在皇宫的时候,她想了很多。想过她如果是他,该是怎样?是不是会恨,是不是该怨,一如太子哥哥劝解的那样。
但她不是他。她想不明白。她翻开手掌,掌心的四个字已经有些暗淡了。她把手掌递到邬贤跟前。
“是你做的吗?”
邬贤又摆出一副惯常的温和模样,将手里才烤好的小黄鱼放置在采薇手心。又身处另一只手,帮她把展开的手掌收起。
他故意没有理会手心里的那四个字。
那四个字,是她曾经最引以为自豪的坚信。是穷途末路时仍旧可以交付后背的依托。
只如今……
“是你做的吗?”
邬贤看了他一眼反问她:“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邪肆张扬。这是她从没有见过的邬贤。
什么?
“你到底是谁?”
采薇注视着没有一点异样的邬贤,慢慢站起来,走到了邬贤身边。把手中的小黄鱼扔到一边。
在邬贤身边蹲了下来,她轻声问他:“你到底是谁?”
邬贤没有说话。采薇等了片刻,伸出手用指甲狠狠地扣着邬贤的耳后、下巴。
又去用力地扯了他的发髻。不死心,又拿出双手用力扣邬贤的脸皮。
邬贤对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维持着笑。笑容里有不时被挖脸皮、被扯头发的痛楚隐隐约约。
“你别扣了,这张脸是真的。我从没想过要骗你。”邬贤轻声地说,却放任了采薇手上的动作。
又转过头安抚住着要上前阻拦的周全儿:“没事。你们先吃吧。”
原本就不吵闹的院子更安静了。
采薇依旧不死心,仔仔细细研究着这张看起来毫无破绽的脸。
“采薇郡主,你可自重一些吧。”
惊呼声、吸气声连成一片。采薇被一杯凉水泼得懵了。
紧接着,她就被一股蛮力拉开了。等把邬贤身边的采薇拉开,那人又一把将她摔在地上。
猝不及防被人扔到地上,采薇没去管耳边那声气怒的呼喝。
她摊开手心,手心的字已经隐去了。只点点细砂嵌在那里,来不及去感受细密的真实痛意。
她很快爬了起来,没看一眼来人,看着邬贤依旧专注看着自己的模样。他看着她,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温和的笑。
见采薇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李诗,怒由心生。方才情急之下将人扔在地上的不安瞬息没了踪影。
“采薇郡主,这里是大皇子府邸。可不是什么粗鄙乡野。岂容你在此胡作非为。
青天白日,你一个闺阁小姐只身来到皇子府。你还这般,这今日如此……大皇子殿下,你简直不知羞耻!”
采薇直起身顺手接过邬贤递过来的手帕,将脸上水渍擦去。冷冷地望向来人。
那个满面怒容的女子,她并不认识。但旁边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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