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便是我端着琏嫔的衣物送到永清宫,在路上遇见孟七的时候。
“也就是说,这件衣服在腊月二十四之后,便一直在永清宫了。而今天是四月初九,奴婢很好奇,作案者;一个浣衣局的宫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永清宫,将衣服盗出拆掉一条金线,又将明珠镶好。然后再搁回永清宫,不留一丝痕迹的?费了那么大的劲,可真是辛苦了..”
我末了挪揄道,跪了下来。
“这是奴婢的看法,当然,您若是真的还认为问题是出在浣衣局的话,那么奴婢也亦然无话可说。”
永清宫的正殿铺了毯子,地并不是很硬。我的膝盖触碰在地上,却依然很痛。
自从在雨中那三天三夜的长跪之后,我的腿便得上了湿寒。冬天时炉火不暖,又没有什么御寒的衣物。让湿寒进一步加剧,现在只要一屈膝,便疼得厉害。
我吸了一口凉气,默不作声。
好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了。
被高烧烧坏了的嗓子因为之前的一番高喊,已经扯伤了。之后又说了这样多的话,感觉像是一把匕首,在喉咙的位置搅动一样。
我感觉万皇贵妃在低头看着我,若有所思。
而轻音,则是用一种看不共戴天的敌人一般的眼神,盯着我不放。那眼神阴冷而带着怨气,还有一丝不甘。
殿中很安静,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开口,好像是在等什么似的。
至少万皇贵妃是在等,她一手拿着茶盏,嘴角勾起眼角点着朱砂,表情慵懒。
成化帝不说话,周太后也同样。
那琏嫔则开始有点呆,她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味来时开始用一种猜忌的眼神扫了一圈自己身边的奴才。
我余光瞥向刘婕妤,只见她的眼神流露出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但脸上的惊讶却恰到好处。我不看任何人,而是紧盯着她,不放过她的每一个神态动作。
“琏嫔娘娘——”
这时,一个小宫女突然哆嗦着,战战索索地跪了下去。脸色吓得惨白惨白,眼睛却是红肿的。
“奴婢、奴婢错了!奴婢..呜呜...”
这宫女跪下去的那一瞬,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是奴婢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居然..做出了对不起娘娘的事情..奴婢罪该万死!求娘娘饶过奴婢的家人吧!娘娘——呜呜呜...”
宫女哭着泣不成声,琏嫔则气得用手指着那宫女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好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谁指使的你?说啊——”
“是、是..”那宫女卡了个壳,抽噎着犹豫了一息,咬了咬牙,“奴婢对不起娘娘!没脸面也不可能活下去了,奴婢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求不要..不要株连奴婢的母族..其实、其实...是贤——”
“来人!”周太后突然开口了,声音威严而沉稳,不失仪度,“将这满口胡言、大逆不道的婢子速速拖下去乱棒打死!”
“唔...”
那宫女被堵住了嘴,挣扎着由几个内监拖了下去。
外面传来一阵棍棒交加的声音,咻咻地几下子,不消一会便没了动静。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那声音渐渐消逝,觉得大抵一个宫女人生也不过如此。
真的,就是这样。
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头好晕,胸口也很闷。
也许是跪的时间太长了吧..
眼前开始冒金星。
对了,我看得很清楚的一件事。
那个宫女在开口之前,刘婕妤眨了好几下眼。
也就是说...
我感觉身上没有了力气,瘫了下去,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