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她生前最信任,最喜欢的小徒弟。”荀尚宫笑道,“真是让人寒心啊..苏子琪。”
“呵,你们哪一个人又没有动过手呢?”我淡淡道,“娄遗月早在半年前,便偷偷换掉了师傅屋里的熏香;裴心环几次在师傅的药中下毒;凤天歌把主意打到了饭菜上...就连你,也不敢说自己当真什么都没有干吧?”
荀尚宫的脸色一变,笑容凝在了嘴角。
“师傅年纪大了,每次喝药都是费巧儿那个假乖巧的,或是娄遗月服侍在身旁。不过师傅总要在服药之后,吃一两颗蜜饯。后来,属你聪明,把那干乌梅泡胀了药,就不苦了。你讨了她老人家欢心,自然不错。至于那乌梅上为何会有小孔..我那时便奇怪,你说是虫眼,也没有人说什么了对不对?”
我缓缓道,看着荀尚宫再也笑不出来。
“师傅是我杀死的,我没有害过她,但我杀了她。”
我说完,停顿了一会。仿佛是看见了那个不苟言笑的老人。
她的半生有九个弟子,可惜晚年的时候,没有一个不让她失望透顶。
她们都千方百计地想要她的命,这本身就是一件可悲的事。
我用绳子勒死她的时候,她的嘴角居然带着笑容。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笑。
后来我才明白。
她死了,在地下看着我们九个徒弟,为了她的生前的那个位置自相残杀。
她什么都知道。
是她让我杀了她,她说这几十年活着太腻了,几个徒弟也让她失望。她想再回二十一世纪看看云云,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所以,她布置了最后一个游戏,从她死亡开始,我们九个弟子,只有一个人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但是,阿琪..你一定会赢,不仅仅因为我最看好你的缘故,更因为这是我的游戏,我说了算。”师傅的眼中带着狡黠,说道。
我的手中有她留给我的两样东西。
尚宫玉玺和手令。
没错,我是她最喜欢的小徒弟。
这本身对所有人就都是不公平的。
我完全可以呆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保存实力,看着她们,那些弟子互相猜忌、相互残害。到了最后一刻,她们精疲力尽,几败俱伤的时候。再安静地走出来,凭着玉玺和手令,毫无悬念地成为新一任的尚宫。
听起来很不错,是么?
但我没有那么做。
我砸碎了玉玺,烧掉了手令。就好像它们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小时候,父亲告诉过我。
得到一件东西,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去争取。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书呆子孟七曾如是说。
我要向师傅证明,没有她,我一样可以坐上那个位置。
张敏说我不懂得变通,事实上我至今也不懂。
张敏又说我锋芒太盛,不懂得收敛。
然后我翻着白眼,看着那些年的他穿梭于一群大腹便便的老太监之中,卖力狗腿地装着孙子。
我是阿琪,骄傲而不可一世的阿琪,谁也别想改变。
“你那么想要坐上尚宫之位,我偏不让你成功。”荀尚宫笑着道,“而现在呢,这还不够。我要把我的恨千倍万倍地奉还回来..”
荀灵芝的手很漂亮也很巧,会捏各式各样的面人。
我静静地听着。
她恨我,就像我恨唐如一和红苕一样。
不过我是被人背叛,而她,则是因为我一手毁了她的未来。
荀尚宫一双杏眼带着点点幽光,笑着附上我的耳朵说道。
“所以呢,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她的话语传入我的耳中,我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渐渐凝固。
怎么..可能!
“不是我骗你,只是你也不用脑子想想看么..”荀尚宫笑得更加灿烂了,那声音却带着几分阴毒,“你妹妹,她读过书吗?会写字吗?真是笨蛋..”
“不..”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被人抽掉了空气的一般,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我感觉眼前一片眩晕,似乎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加..令我感到绝望。
“是你的人错杀了她,可和旁人无关。”荀尚宫欣赏着我脸上惊愕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场绝顶好戏,“苏子琪,你咎由自取..这就是报应!呵呵呵...你好好享受这痛苦吧,就像我曾经没了孩子,就像我得知刘郎投河自尽的时候一样..都是拜你所赐!”
我盯着自己的手,咬着牙闭上了眼。
不..不...
舌尖弥漫着血腥味。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真的是..一塌糊涂...
可是,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老天,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还有什么招数?
还有什么..在等着我?
荀尚宫欣赏够了我脸上的痛苦,便走了。
我曾经告诉过贞昭仪,告诉过梅灵綉,那些让她们不敢相信的真相。
然而我从未想到过,有一天,我会从他人的口中,听到令我崩溃的真相。
这就是报应么?
我开始觉得很冷,冷得浑身发抖,我蜷缩着身子用被子裹得紧紧的。
可我依然感觉心口是冰的。
“安然——”
我唤道。
我让安然抱来了很多条被子,我将自己包得严丝合缝,像一条蚕。
但我还是冷啊..
我冷得牙关直颤,我好像置身于一片雪地。
安然睁大了眼睛,和安可看着我折腾,终于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