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
宗泽轻咳一声,对着堂下四五十个官吏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宗泽的眼睛巡视了一圈,继续道:“你们肯定在想,我宗泽身为朝廷命官,在朝廷进攻梁山的时候,何不挺身而出,带领你们拨乱反正?”
人群中没有任何动静,宗泽继续道:“我们无论是哪里的官,总归是个官。我们在辽东兢兢业业,好不容易努力了一年多,这才有了现下的局面,你们心甘情愿被金兵糟蹋吗?”
人群中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对于儒家士大夫来说,教化一方百姓都是莫大的功德。谁心甘情愿的把自己苦心经营出来的局面,送给金狗糟蹋?
宗泽看到此景,心中却暗自点了点头,这些官员都是仕途不顺当的。往往如同自己一般,在一个闲散职位上蹉跎数年。但是自从来了辽东以后,却一个一个的跟着大环境走,心甘情愿的带领着百姓开耕荒地、打造沟渠。
环境能影响人,人也能影响环境,辽南这半年来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也是他们这些个官员的心血,谁愿意送出去糟蹋?
宗泽继续道:“朝廷的眼光都放在了燕云,进攻辽南的是金人,你们别说我危言耸听,金兵残暴成性,现在又被杜壆都督挡在辰州,早就憋着一股子凶气了。”
宗泽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梁山,正在走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若是这条路行得通,我们都是这个国家的先驱者。”
“诸位都是我梁山的大臣,可能有所不知。我梁山学堂有一堂课,专门讲述我们的祖先如何披荆斩棘的建立起来如今的国家。如今我们正处在历史的岔路口,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对未来造成深渊的影响。”
“春秋战国离得太远,我们先不说,两汉、两晋,再到唐宋,缘何每个朝代都是一样的得与厮、毁于厮?诸君谁能替我解答?”
没有人说话,但是宗泽也不用他们说话,继续自言自语的道:“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桎梏,我们不去一一分析,但是我想问诸位,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成立一个源远流传下去的朝代。让我们的子孙免受五胡乱华之苦,甚至更进一步,把草原、高原、海洋都变成我们的土地!”
“老夫在宋廷担当县令之职达二十一年,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我都见过。”
说着,宗泽搬起来手指头。
“我在衢州龙游担任县令的时候,宗族势力做大,当地一亩田地四贯银钱,百姓们却多以棉织叶和滕纸为生,极少家中有田地。他们靠着做公换来银钱,再去买粮食、米面。那么当地的田地都去哪里了?”
“程宿程文熙,是太宗端拱、元年戌子科的状元,也是衢州人氏。他虽然为官只有十一年,但是程家的田地遍布衢州,连同龙游县都有程家的田地不下三四百亩。”
“真正用得到田地的是百姓,他们做公虽然短暂的能得利,但是不稳,倘若有一天作坊破了产,这些个百姓何去何从?”
“他们会立马揭竿而起!”
“你们以为方腊只是蛊惑人心么?他们能成事,是因为江南有能成事的土壤,百姓们没有田地,缺乏对抗风险的能力。一旦遭遇天灾**,自然愿意听牟尼教的那一套,愿意跟着他反。”
“梁山不一样,土地属于所有百姓的,三年划分一次足以保证人人有田,打土豪劣绅,将土地赎买回来,分给能用的百姓,这才是足以保障百姓的万世不移之法!”
“但是你们可能要说了,不让你们购买土地,限制你们积蓄田地,只准租赁,岂不是断了士绅们的命?”
“别怕,蓟国公早就给他们想清楚出路了,梁山精盐、酒水、玻璃等事物蓬勃发展,已经领先宋廷。偏偏因为交战,不让随意买卖。可是随着梁山统一天下,整个国家的市场都会为你们打开。”
“你们可能会说,国家早晚饱和,东西早晚卖不动。但是各位须知,一步快步步快!有了先期财富的积累,大可以研究更新、更实用的技术。技术才是真正的财富。蓟国公就是靠着精盐、酒水、玻璃等技术才给梁山打下深厚的根基,更是现在还对梁山源源不断的造血。”
“更何况,我们的目标不能光是国内的百姓,还有倭国、高丽、大理、吐蕃、越李朝、蒲甘、天竺等等!你们真的以为梁山每到一个地方就大力营建的造船厂是摆设吗?这都是为了以后做准备的!”
厅中众人的喘息声都粗了起来,让宗泽这一番描述,梁山的前景更美妙起来。虽然宗泽说的是士绅,但是谁家没有几个亲戚?自己等人这么早得到了消息,还不愁不能发家致富么?
宗泽心中暗叹一声,人心不古啊!自己将大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给他们,人家却不吃这一套。一说到真真切切的利益却都眼红脖子粗的,都为之所动。
抛开杂乱的想法,宗泽继续道:“无农不稳,无商不活,无工不富,士农工商都有自己存在的必要。眼光看远一些,切莫为了蝇头小利,放弃了辽南百姓对我等的希望。也莫要让燕云同僚们把我们看轻了,更莫要小看了我梁山的情报系统。”
宗泽话中威胁的意味也很足,梁山百战百胜,从未有过失利,偏偏又狡兔三窟,到处都有根据地。只要有一处存活下去,那便有无数百姓、官员、兵马为之出生入死。到时候出头的橼子先烂,若是有人出头背叛,就不怕梁山的报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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