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灯里的小红蜡只燃了半宿,却伴得长羲一夜好梦,待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的巳时初了。
用过阿莫重新温了一遍的早膳后,长羲思量片刻,决定动身往前院正殿去寻惠妃。
因为昨日一直与叶青梧在一起,长羲都没来得及去告知她自己已回宫的消息。
换作刚入宫前桀骜不驯的性子,长羲不一定会有这般行径,或许是感念惠妃秋围上的求情,让长羲对她的态度有了改观,不再像之前那般生分隔阂,而是添了些朦朦胧胧的情分在其中。
除此之外,长羲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便是用霍清的消息来宽她的心。
询问宫女后,长羲寻觅着来到了侧亭,见惠妃正在亭中手捧长卷,长羲心里暗暗琢磨着言语,稳步走过廊桥到了亭中。
“长羲参见惠妃娘娘。”
长羲低头委身行礼,微抬眼眸时发现惠妃手中握着的一本佛经。
“起来吧。”
“谢惠妃娘娘。”
长羲起身后,目光却依旧没离开那本佛经,似乎心有疑惑,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惠妃不像是喜欢这类晦涩书籍的人。
“娘娘这是一心向佛了?”
惠妃听闻后朱唇微扬,淡然地翻过一页,依旧是目不转睛。
“我见太后时常捧着这本书,闲借来读读罢了,离那佛门还差得远呢。”
从惠妃舒畅轻松的语气中,长羲能感觉今日她的心情很是愉悦,约莫是从太后那里又得了什么夸奖或好处。
见惠妃高兴,长羲自然也是喜不自胜,竟有了打探一二的闲情逸致。
“那娘娘读了之后,可是有了什么感悟?”
长羲话音刚落,惠妃突然合上佛经,竟放空双眼望着远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唯一的感悟就是,这书不适合本宫现在看。”
“不适合现在看……这意思是?”
“我本想着读了后能与太后多些相通言语,谁知这佛经不是劝我无心于万物就是说什么一切皆为虚妄,简直就是在消磨我的意志……恐怕只有我坐上后位之后,才有这个心境和闲工夫来读了。”
长羲颔首笑而不语,似乎很是沉浸于此刻的闲暇,过了许久才想起霍清之事。
“娘娘您交与我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往后……也定会时常关照着的。”
因在室外,长羲不敢直呼霍清之名,但二人心知肚明所言何事,只是长羲有些诧异,居然是自己先提起此事。
“多谢了。”
惠妃道谢的神情淡然自若,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可手里的寥寥数字的佛经却迟迟都未翻页。
“可今后,不论他过得是好或是更好,在我面前……都望你绝口不提。”
惠妃所言是“我”,而非“本宫”。
倒是像极了另一个人,却不是她原本该有的口吻。
“好……”
长羲望着惠妃应答,自己的眉间陡然氤氲着些许愁云薄念,转头望向亭外凋零的树枝,更添一抹萧瑟之气。
到了京城之后,她觉得自己愈发感性了起来,也没了之前无所畏惧的果断,她开始害怕生离死别,尽管这些还未到来。这种情绪不知为何滋生,却牢牢萦绕心头,被自己或身边的人事物所牵动,就像是习武之人有了软肋……
就在长羲出神之时,惠妃却合上了佛经,自顾自地凝视着长羲,好似一眼便可跨越过千万个日夜。
或许是想起了自己那荒诞可笑的过去,又或许是好奇眼前之人的未来。
“不提这些了,说说你吧。”
“我?”
长羲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你和那位叶将军。”
惠妃的语气并非是寻常人世俗的好奇,更像是一种和缓的关切。可即便是这样,听到这话时,长羲还是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头。
“怎么你们都知道了啊……”
“秋围一过,如今你们俩可是这宫里茶余饭后消遣的好话头,怕是连皇上都心知肚明了。”
说这话时,惠妃凝视着长羲,语气还有些怪。
“现在,你大可安心地等着皇上的指婚了。”
“指婚?”长羲脸颊顿时滚烫了起来,“还没那么快吧……”
“说快不快,本宫可是看着你们一步步走到一起的,也算半个见证者了吧。”
面对长羲略带羞怯的神情,惠妃竟然目不转睛地打量了起她来,说了句看似无关的话。
“所以本宫当初还真没看错,你是一个值得携手的长情之人。”
长羲眼底掠过一丝惘然,似乎读懂了眼前人的言外之意。
“其实……娘娘您也是啊。”
惠妃提唇轻笑。
“长情于我来说只会是负担,不要也罢。”
说完,惠妃起身欲走,却又站定缓缓回过了头。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你陪本宫在宫里过吧,之后便放你走,去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从惠妃的双眼中,长羲看到一丝的乞求和无尽的麻木,便能遥想到她之后不见天日的深宫岁月。
到那个时候,她应该会是贵妃或者皇贵妃,甚至是皇后了……
她应该得到她想要的了。
可长羲很想再一次问,问她是否后悔之前的选择,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字。
“好。”
也许这最后的慰籍,是长羲唯一应该做的事了。
离开锦绣宫之后,长羲总觉得心里莫名有些慌,便想来建章院找叶青梧,顺便将披风还给他,可谁知刚踏进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