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是我爹派来,劝我放弃追查事的话,就回去吧。”
长羲虽然一幅无悲无喜的麻木神色,却也听到了周子彧的脚步声,以为料到了他的来意。她孤身一人坐在清冷的院中,身着薄衣,全然不顾头上白纱后的伤。
“谁说我是来劝你的?”
周子彧伫立在长羲门前,神色静宁而安详,一双微仰的皓眸稍有些失神,却仿佛已望到了一墙之隔内的长羲。
“我只是想你这样陪着我。”
月光撒在周子彧低垂的眉眼,如此玩味的话语下竟是佯装镇定的拘束神色。
我……很想你,真的很想。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的话,也许今夜,这句话真的会从周子彧口中说出。
他还想捧着那株紫菀花让她亲眼看看,这花在他的照料下开得有多美,他还想炫耀着说,一点也不比他们初见时那片花田里的差……即便她可能早就不记得了。
可现在,他两手空空,只能触碰到眼前孤闭的木门,丝毫动容不了院内人的心。
她的视线如同内心般找不到停留之处,只是毫无生息地飘散在黑夜中,任凭憔悴在脸上愈演愈烈。
“启钧今日和朋友出府去玩儿了,刚刚回来的时候听说你在,就吵着要见你……”
长羲听到启钧二字时,神色中明显掠过一丝慌乱,因为她还没有做好面对陆启钧的准备,但长羲真的很庆幸,庆幸他没有见到今日落魄至极的自己。
“你放心,我给他劝回房了。”
话音刚落,周子彧仿佛能听到里面的人长舒了一口气。
周子彧想过,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恐怕也是找个没人的角落躲起来,恨不得和世间万物都隔离开,可那种默默承受的滋味,他并不想让她也体会到。
“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周子彧低柔的声音飘渺消失后无人应答,仿佛是他在自说自话。
“不查清当年的事,我陆长羲绝对不会罢休……你应该很清楚,我爹拦不住我,陆府也困不住我。”
长羲紧攥拳头,一字一句都带着狠劲,却也掩盖不了颤抖里语气的悲痛,泪水无声夺眶而出,将她的眼角映成红色。
她不是没有想过当年的事是真的,也许所有的判决都没有错,也许赵家真的做了叛国之事,可是当她看到叶舒林的态度后,更加确信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你大可不必背负这些……”
周子彧声音沙哑,说不出的心疼与无奈。
“你觉得我还能回到从前吗?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不属于我的一切……”
“这一切怎么会不属于你呢?”
“因为我身上流着赵家的血,这就是原因!”
她目光瞬间暗淡了下来,眼底犹如暗沉的黑河,透着绝望和哀伤之色,倍显哀恸难抑,肠断心碎。
如果长羲足够自私,她可以假装一切都闻所未闻。
来到京城后,她有了失而复得的父亲,有了温暖的家,更有了让她牵挂之人,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平静美好的生活,比任何人都希望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让她体会到了生离死别的残酷无情。
她第一次感觉到离死亡那么近,却不庆幸自己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长羲只要闭上眼睛,就仿佛置身于当年的那场腥风血雨中,除了漫天的哭喊,她什么也听不到,除了一双双布满惊恐的眼睛,她什么也看不到,她甚至想同他们一起倒下,可清醒的身躯却无时不刻都在提醒她那是奢望。
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或许这就是我逃避不了的宿命。”
长羲站起身,感到世间天地的空旷,更多的是无力和无助。
“那他呢?”
院内外的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个“他”说的是谁。
长羲双眉微蹙,心中犹如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隐约泛着一种无望的期待,又充满百折不回的执着之意,垂眸良久后才缓缓抬起。
“这条路,只能我一个人走。”
当年通敌叛国一说从何而来?
我又为什么会走失?
我的走失和赵家灭门究竟有没有关系?
长羲平静的目光中,这些却疑问在脑中不断回响,瞳孔剧烈收缩后,她眼底逐渐升起一抹狠戾之色,透着一股子慑人的光芒。
她伸手摘掉头上的白纱布,望向眼前不远处的围墙。
院外的周子彧听到的长羲的话后,沉稳的他终是于心不忍地露出一丝挣扎之意。
受赵秋岚所托,他注定要挡在她选择的路前,心知肚明是为了她好,他却不愿站在她的对立面。
即便是隔着木门,他痴望的目光中依然蕴含着迷雾般的烟霞之色,透着浓浓的思恋,轻漾着浅浅的哀伤,泛着丝丝缕缕的薄凉。
“对不起……”
周子彧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说错了话,正慌乱着想要解释时,却奇怪地发现里面毫无动静。
“长羲?”
周子彧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他顿时慌了,拍门连着喊了好几声,都感觉不到院内有人的存在。他从门旁的围墙翻入院中,院内空无一人,安静地如同从来没有人停留过一般,只有他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周子彧见状心底一沉,局促不安的神色顿显,你迷茫无措地愣怔在原地,片刻后才猛地抬头,望着长羲方才翻出的那片围墙恍然大悟,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而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