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上京六年之久,原先再好的苗子,不好好看护着,也怕是要折了。
所以当圣旨下来的时候,她就等着看笑话呢!
可是……
她一招解了郡南之急。
那年冰雹灾害严重,城中不知有多少难民,城外又饿死冻死了多少人,纵使她温氏带头开粥布施,可也难以挡过这天灾。
战乱刚结,所有温氏的子弟都知道,天越国库空虚,是拿不出钱来救济郡南的。
她更忘不了,父亲整日忧心忡忡的模样,祖父在看望百姓时突然红了的眼眶。
那些难民在等死啊!
可是她做到了。
让富商心甘情愿拿出来真金白银,让郡南那些受苦受累的百姓终于能喝上一口热汤,能有一张薄被。
父亲夸赞她一箭三雕,心智过人。
可是祖父却幽幽一叹,满眼赞许,说她是一箭四雕……
第四雕是什么?
恕她愚昧,至今不解。
可她当时太傲,觉得不过巧合,甚至觉得,换了自己,想必做的也是不差的!
直到第二年的瘟疫。
瘟疫,多么可怕的词。
上京瘟疫初起,祖父当时身体不太好,可依旧拖着病体说要去上京,温氏那么多人,是怎么拦也拦不住。
直到传来上京封城的消息。
她觉得这个太师算是完了,做什么不好,年关将至的时候要封城?
是谁给她的胆子?
一旦有那么一点问题,怕是人头不保!
可是祖父却歇了去上京的念头,不用他们再劝。
她惊诧之余,却也没有多想什么,左右瘟疫在上京,那么多太医,总不至于连个瘟疫也搞不定。
谁也没有想到,上京的瘟疫会那般来势汹汹。
年关愈近,事态就愈是严重,先是六人死亡,而后是十余人,接下来又有那么多的百姓被感染,死的人更多了……
她,温熙翎,终于意识到,瘟疫的可怕!
可是她……竟然没有那么害怕,因为上京封城了,疫症只会被好好的控制在上京城内,不会去郡南,不会去其他别的地方。
她愣住了,她突然觉得之前的自己是那般愚蠢,明明人家是高瞻远瞩,可她却觉得是她胡作非为……
究竟是谁傻?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祖父执意要去上京,是祖父怕没有深谋远虑的人,恐动摇了天越根基。
可有了太师,他放心了,所以他不去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可笑,竟觉得自己比起太师来也是分毫不差,明明,差远了。
心智,谋略,计策,都差远了。
大概是太师离她远的很,她总觉得没什么。
可是刚刚她站在她身边……
温熙翎眼中透出几分自嘲,有这样一种人,你不用看她,只要她站在你身边,你就觉得,这样的人,就该是与众不同的,她就该是高高在上的。
她就该……是神!
侯嫮转了一圈,时间还有一刻钟有余,再看一遍是来不及,于是挑了一些自己方才印象深刻的,一点一点看过去。
温熙翎自然也在其中。
三道策问题都是她和姬辛一起出的,最后一道……
和秋闱试题差不多:
卿为当朝高官,可惜陛下昏庸无能,奸臣当道,迫害忠良,此时有黄巾起义,你……要如何?
温熙翎看到这道题就愣住了,不复当日秋闱之时的血气上头,她现在冷静地不得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道策问题,侯嫮,是专门为她出的。
为那个在秋闱之时,敢大言不惭分析因果的人,敢赌上自己前途只求一个心安的人!
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温熙翎抿了抿嘴,落笔。
侯嫮走到温熙翎身侧的时候,她正在写最后一道策问题。
唇抿地紧紧的,好像一松开思绪也就没了一样。
左手放在卷子上,微微挡住了点,侯嫮看的不真切。
又接着看了几个,就回了上首的位置。
钟声再度被敲响。
贡士作答完毕,收卷。
国子监众人围在长桌边看着这些贡士的答卷,每人手里都拿着笔,看完以后就打上一个符号。
侯嫮坐着,姬辛也乖乖坐着,虽然睁开了眼,可看着还是有几分倦意。
一边的长桌那突然就有几分吵闹。
侯嫮蹙了眉看向国子监众人,在争吵些什么?
正疑惑着,一个小太监就走了过来,“太师,汤大人请您过去。”
侯嫮微微颔首站了起来,走向长桌。
众人的声音小了点,汤泽湘走至侯嫮身前,“太师,看看这份卷子。”
侯嫮接过卷子,簪花小楷清丽可人,和主人一样。
“这份卷子……”汤泽湘回看了眼身后的人,“下官们争议颇多。”
侯嫮垂着眼,这份答卷……
“○”、“△”、“”、“1”、“x”是五个评判等级,十二名考官,答卷上,是六“○”六“x”。
觉得它好的,觉得它万分好;觉得它不好的,看它万分不顺眼。
侯嫮从第一题看到第二题,很完美的回答,而第三题……
勾唇轻笑一声,了然地点点头,“汤大人,其余十份较好的答卷呢?”
汤泽湘一愣,将旁边早已整理出来的十份卷子拿了过来,侯嫮一把接过,眼带笑意,“不若交给陛下评判!”
说着,带着十一份答卷走向姬辛,“陛下。”
“这是……”侯嫮的话一顿,“十一份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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