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愣,袖袍抬起连忙把眼中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擦干净,脸也可疑地红了起来。
温熙翎见他终于回神了,眼里也没有泪了,才舒了一口气,真的是,她干嘛要给自己找麻烦,听到不理不就得了,真的是!
“草民郑玉贵,多谢……温大人了。”
郑玉贵退后一步一拱手,行了礼。
温熙翎眉头一皱,这人……变脸真快!
赶忙摆摆手,“没事没事。”说完,又看了他一眼,好像避瘟神一样急匆匆地就走开了。
郑玉贵看着温熙翎离开的身影,脑中又想起方才侯嫮所说的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该回去了。
家里,妻儿还在等着呢!
…………
侯嫮本是想从太极殿门外走去紫宸殿的,和姬辛不同路,不料听到了这样的话。
天越朝堂是有女子为官的,虽不多,可终究有些人的思想根深蒂固,觉得女儿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侯嫮不赞同,却也从不放下身段和他们争论。
无能的人才会攻击别人,智者自省。
到了紫宸殿,行过礼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二人一同看了会儿奏折,侯嫮收回视线看向姬辛,思量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陛下,为何钦定温熙翎为状元?”
姬辛看着奏折的目光一顿,抬起头看向侯嫮,“她的文章最好。”
侯嫮睫羽微颤,反问道:“可陛下不是气急了,开始时,想要她的命吗?”
姬辛抬手摸了摸鼻头,笑容讪讪,“朕那时太冲动了点,后面仔细想想,朕又不是昏君,那策问题也只是假设而已,犯不着生气。”
侯嫮闻言点点头,眉眼微垂看向手中的奏折,“陛下欲下决定之前,被臣打断,陛下,不恼吗?”
姬辛一愣,歪着头,“嗯?”
侯嫮抬眼,脸上神色淡漠,“臣是说,臣今日,在太极殿上未免太不给陛下面子,陛下要责罚,也是应该。”
姬辛微微睁大了眼,脸上带着几分莫名其妙来,“太师是为朕好,朕又不是什么白眼狼,怎么会怪太师呢?”
“可是在群臣看来……”侯嫮轻笑一声,笑声带了些许凉薄,明明是二月的天,平白叫人好像回到腊月去了。
“陛下太看重臣,臣一言即可动摇君心,若是难听点……”
“陛下,您是臣的傀儡!”
姬辛闻言便怔愣住,随即一皱眉头,“哪个不长眼的敢这样说话?朕拔了他们的舌头!”
侯嫮看着姬辛如此模样,“陛下……”无奈叹了一口气,“此番,不是更坐实了吗?”
姬辛面色一僵,随即满不在乎地说:“那又如何,太师是如何的人,朕清楚明白的很,他们说错了话,就该罚!”
侯嫮轻轻将手中的奏折放回桌上,站了起来,“陛下,未免朝臣闲话,从今日起,奏折就交由陛下自行批改!”
姬辛看着侯嫮,面上满满的不敢置信,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太师要他从此以后都自己批改奏折!
不是,这么多奏折,他一个人看?
太师是认真的?
他批改完奏折还要写太师留下的课业,更要去箭亭习练,他不是还在长身体吗?
他怎么可以这么累!
莫不是……太师嫌累……所以叫他自己来?
不对不对,怎么可以这样想太师呢!
姬辛的脸上“唰”的一下就黑了,很快啊,大眼睛也冒起了小水光。
“太师……”姬辛刻意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分柔软,十三岁的姬辛快要变声了,音色不复当初孩童时期清亮软棉,“朕还小着呢……”
侯嫮听着姬辛乞求的话语,脸上也是可怜巴巴的,一时有些心软,可还是硬着头皮说:“陛下十三了,臣十三岁时,都可以教授陛下了。”
姬辛这下是哑口无言了,换了别人他还能说自己小,可他今年十三,侯嫮入朝做太师时也才十三,他没办法独当一面,可独自批阅奏折都做不到的话……不是平白负了侯嫮的教导?
姬辛有些失落地低下头,许久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侯嫮点点头,“那臣就先出宫了?”
话虽是疑问,可却不慌不忙行了礼,而后直接离开紫宸殿。
等到侯嫮离开以后,姬辛脸色一变,双眼微眯,原本有些圆的眼睛此时看起来狭长了不少,右手在桌上轻轻扣打着,“去查查,到底是谁的舌头不想要了,天天在背后嚼着舌根!”
小德子身子一僵,背后冒出些许冷汗来,站着的侍卫点头称是,而后离开。
这天……又要变了!
姬辛注视着门外,看了很久,久到墨都有些干涸了,“小德子,磨墨!”
小德子应一声走到姬辛身侧,右手开始缓缓研墨。
大抵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衣袍下的腿抖得有多厉害,自从两年前太师中毒以后,陛下……变了太多。
太师在时,他好像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天子,笑嘻嘻的,会和太师撒娇,抱怨着群臣多管闲事,觉得他们事多。
可是太师离开以后……
陛下从来不笑,会很认真地完成太师布置的课业,把奏折一本一本全部看完,在箭亭习练也是发了狠,腿上手臂上全是淤青,也从来是一声不吭。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太师说的没错,她对陛下确实影响太深。
而这……不可说不可说。
小德子磨墨的动作不停,研磨完毕以后退到一旁,看着姬辛将奏折翻开认真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