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少与夏侯博这样的人来往!”
刘德全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刘子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师傅,您说什么?”
刘子玉皱着眉头,盯着对方眼睛,一字一句,极其郑重地道:“你听清楚了,日后少与夏侯博这样的人来往!”
少与这个人来往?刘德全感到无数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整个人都蒙了“师傅,为什么?夏侯大哥才帮助过我。”若不是夏侯博,刘德全也不可能一两天就拿回典母契约。
耿氏呵斥道:“德全,冷静些,虽我是妇道人家,也知道师傅是为你好,听他的吧!”
刘德全低下头,再抬起时,已双目通红:“师傅,为什么?我只想问,为什么?”
刘子玉:“德全,冷静些。为师和你父亲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也向往行侠仗义、一诺千金的生活。听为师讲一个真实的复仇故事。”
“熹平元年,也就是三年前,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大案。涉及到大汉名将凉州三明中的二明,张奂字然明,段颎字纪明,还涉及到一位九卿,一位州刺史,一位郡掾(相当于现在一般市的某局局长)。”
“苏不韦,字公先,乃是留下‘公私分明’的苏章的族人,苏不韦父苏谦,曾为魏郡督邮,为官清正。当时李暠任美阳县令,与宦官勾结,贪赃枉法,无人敢惹。苏谦督察美阳县积案时,发现了李暠的罪证,上书弹劫,使李暠下课。
多年以后,哪知道,李暠升为任司隶校尉,此时苏谦已从州刺史下课。李暠抓住苏谦一点小错,将之严刑拷打致死,并肢解尸体,抛尸野外。”
“苏不韦当时不到20岁,正在公车属接受任职考核。当他知道父亲身死的消息后大怒‘世间就只有伍子胥一个人敢复仇么!’。
苏不韦把父亲的尸体简单地不加装殓埋在地里,将年迈的母亲隐居在山里避难。自己则隐姓埋名,变卖家产,召募剑客。决心报仇。”
“第一次,乘李暠祭拜帝陵时进行截击。不巧李暠因故未去,苏不韦的计划落了空。”
“第二次,李暠已升为大司农,和妻妾居住在官邸中。苏不韦和剑客向此官邸挖地道,挖了一月多,把地道的出口挖到李暠床下。趁黑夜,从地道冲出,见人就杀。李暠爱妾和幼子都被刺死。李暠正在上厕所,这才幸免于难。
苏不韦非常嚣张,留下大名‘杀人者苏不韦也’。此后,李暠吓得在卧室里布满荆棘,在床下铺上木板,一夜之间要换几个地方,以防刺客。”
“第三次,苏不韦见李暠防备严密,杀不了。就到魏郡,掘开了李暠之父的坟墓,割下李暠亡父头颅祭奠亡父苏谦。后又将李暠亡父头颅置于集市中,标字“李暠父头”昭示乡人。李暠受此奇耻大辱,又担心苏不韦复仇,又怕又怒,先是自请退休,而后花重金求捕苏不韦。可苏不韦有张奂庇护,数年都没有被抓到。李暠忧愤吐血而死。”
“苏不韦遇大赦后还家,高高兴兴地重新埋葬了父亲,并大办丧事。当时大多数士大夫都批评他发掘冢墓,归罪枯骨,不合古义。
只有太原郭林宗认为苏不韦地位不高,力量不大,却能使九卿之一的李暠忧愤而死,达成报仇的目的,称赞他‘力惟匹夫,功隆千乘,比之于员,不以优乎?’。
苏不韦这才得到了士大夫的尊重。甚至得到了太尉陈蕃的征辟,之后成为扶风郡五官掾。”
“可惜好景不长。
段颎当上了任司隶校尉,负责监督百官和皇族,手握重权。而苏不韦的靠山,凉州三明之一张奂,却风雨飘摇。”
“熹平元年,段颎征辟苏不韦为官。不韦惧怕,称病不敢去。段颎既积愤于张奂,又可惜老朋友李暠之死,下决心杀鸡儆猴。乃追咎苏不韦以前向李暠复仇之事,声称李暠杀苏不韦之父苏谦,乃是得到皇帝同意的,苏不韦怎能向李暠报仇呢?向李暠报仇不等于向皇帝、向王法报仇么?段颎又令长安男子告苏不韦多将宾客夺人财物,罗织罪名。”
“段颎派从事张贤等带兵到苏不韦家中,欲捕杀之。张贤认为苏不韦是为父报仇,请求段颎不要赶尽杀绝。
段颎此时正在气头上,以鸩酒给张贤之父曰:‘若你儿子张贤抓不住苏不韦,你就喝了这杯鸩酒。’”
“张贤等到扶风,郡守让苏不韦来接待,张贤当场将苏不韦抓捕,并将苏不韦一门直系亲属六十余人尽诛灭之。扶风苏氏,从此衰破。”
刘子玉殷殷教诲:“德全,为师讲这段复仇的历史,是想让你明白,复仇不能解决问题,更多时候会导致更大的报复。”
刘德全:“可《公羊传》里说‘九世犹可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刘子玉:“孟子不赞成相互复仇,‘杀人亲之重也,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冤冤相报何时了?
德广仗势欺人逼你签了契约,你则倚仗武勇打断了他的腿。现在契约拿回来了,难道还要继续斗下去么?前面已经动了刀剑,难道真要发展血溅五步,一方死掉,才停止么?你们可是同宗的堂兄弟。”
“汉家自有制度,王霸夹杂之,外儒内法之。侠以武犯禁,乃是犯的小禁。侠者把个人信义放到国家律法之上,这才是犯了大禁,导致大汉出现复仇失控。
过分迷信武力会上瘾的。惟贤惟德,才可服人。即使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母亲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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