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看向灭昼,等着他拿主意。
灭昼神色一动,“倘若国君不嫌弃,草民愿将幽烛镜呈上,以后只需带在身上即可,只是幽烛镜是草民的家传至宝,打磨一面实为不易,对材料,灵力均有要求,草民虽不才,但花上三五年的时间也可制成,只是这材料……草民想拜求国君赏赐。”
邵柯梵见他话尽于此,便遂他意提点道,“只要王宫有。”
灭昼顿了顿,有些小心地道,“晶瑾玉,打磨镜面需混合晶瑾玉。”
邵柯梵举到唇边的茶一顿,眸中的光芒滞了滞,稍重地将茶放回座前的矮几上,晶瑾玉是莽荒最名贵的宝玉,周身一寸的晶瑾玉便可值百万两黄金,然而,倘若灭昼的条件是百万两黄金,他倒是会毫不犹豫地满足他,只是晶瑾玉极为罕见,王宫不过区区一块,他本打算命人制成戒指,镶上零双花形状的金石,作为与简歆的新婚礼物。
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微微点头,“好,本王答应你。”有了幽烛镜,阴司宰便不知他何时行动,入地狱当然会畅通许多,再加上曼珠沙华,曼珠沙华……他深思一转,注意力在幽烛镜上,竟差点忘了这个重要的问题,刚要提起,方修先一步开了口。
“关于曼珠沙华与国君之间的关系,草民与灭昼巫师认为,当是有某种前世渊源。”
邵柯梵皱眉,“前世?”倘若可以,他很想知道自己前世,是什么人家的后代,性格是个什么样子,遇到的女子,可是今世那三名,爱情可得圆满?
灭昼走到靠近殿门的那扇黑幕前,口中念决,对着黑幕凌空写画下字符,虽然速度飞快,邵柯梵依然认出其中有些是他的生辰八字,只是静静地观看,似乎在等待一件最为庄重的事。
枯瘦的指尖时上时下,似枝条胡乱撩拨过水,却无涟漪泛起,黑幕上并没有什么东西显现出来,待灭昼从左边位置挪移到右边位置时,齐铭宫内红光大盛,邵柯梵被刺得反射性地闭上眼睛,待睁开时,一派艳灼灼的场景映入眼帘,对面黑幕之中,已是遍地曼珠沙华。
最为显眼的,莫过于居中那一朵,花茎纤纤亭立,与八尺男子那般高,似乎在俯视着依附脚下,蔓延开去的万众同类,倒披针形的花瓣比一般的宽几倍,华丽大气,宛若鲜血凝成,艳红欲滴,妖冶不可方物,是一望无际的火海之中,最为炙热的那簇火光。却不知为何,这株带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难以描绘的孤独,无法表达的惆怅。
与其他的曼珠沙华一样,它亦有花无叶,花茎上光秃秃的,少了绿叶的衬托,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邵柯梵不由得怔了片刻,在那个瞬间,神思一下子被牵引,没来由的试图要看清什么,却是一片模糊的红和无边无际的寂寞。
他很快回过神来,方才发现灭昼和方修脸上尽是惊愕之色,有些好笑地问,“怎么尽是曼珠沙华,本王的前世,为何迟迟不出现?”
方修再看了幕墙一眼,终于确定般地微点一下头,侧身面对宝座上的红裘男子,“禀国君,最大的那株曼珠沙华是能够化成人形的花妖独莜夜,而国君,正是独莜夜的转世。”
邵柯梵手中的茶盏砰然一声落地,竟然是……曼珠沙华的那段密辛世人了之甚少,但在曼珠沙华随地面沉入阴世之前的所有,他却是知道的,虽然传说与简歆那个阳世大有出入,但曼珠沙华皆是爱情缺憾的暗喻。
见国君反应如此大,灭昼和方修面面相觑,以国君的性格,即便是惊讶于自己是花妖独莜夜的转世,情绪也不会有多大波动的,可是,一向稳重冷静的他,竟连手中的茶盏也把持不稳。
静止的场景忽然动了起来,曼珠沙华之王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中央位置处被一个挺拔修长的红衣男子取代,面容清冷俊美,玄紫色的长发不曾束起,披散如收势不住的瀑布,微卷似一程缱绻的浮凸水纹,修长的手指轻托起一只竹萧,唇轻横萧身,宛若蜻蜓点水,却吹奏出深入人骨髓的乐音,现下此曲,虽以萧的低缓为主调,却流窜着三分笛声的清越,平静无甚大波澜,仿佛虚空广袤之下,涟漪在心间缓缓推送,偶尔拂过几丝令人怅茫的风,不知何处来,不知归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