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影从丛林的缝隙间穿梭而过。
这里是山泽的边缘,经过生长低矮灌木的过渡带,可抵荒原。
舒真皱皱眉,身体飞掠而起,落在荒原上,稳住身形,极目望去,前方,一匹肤黑毛栗的马正疯狂地奔驰,越跑越远。
“亚卡。”舒真一动,熟悉的感觉漾上心头,曾经两年,那丫头正是骑着这匹通灵的马,在她的保护下,多次于荒原寻那一份归宿之感。
亚卡,竟跑到距苍腾最远的地方来了。
生离死别后,无论亚卡去往哪里,那已是亡灵的主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它,骑在它背上,任它飞奔,体验曾经的感觉。
即使它不知,它的奔跑只是为了发泄。
它不知道主人的遗体已经失踪,只想找到荒原与天际相交的地方,主人临死前曾说,那里离家最近。
可是,往往看似最近的地方,每次跑到时,才发现天地之间的距离更加遥不可及。
每一次失望过后,它又开始新的寻找,快要两年的时间流过去了,寻找未果,它依然在苦苦坚持。
亚卡,一定很思念它逝去的主人吧!舒真伫立良久,直到亚卡消失在荒原与天穹交接的地方,然后迈开步子,朝不知延伸向何处的前方走去,但她知道一定距离苍腾越来越远。
这段时间,她是越来越想念曾经的日子了——伴随她几十年的日子,杀手的日子,尊严的日子。
荒原上离离的乱草,密密地生长在一起,极目环顾四周,枯黄自脚底下无限蔓延开去,恐怕那根,也是没有半分绿意的。
一个孤独的蓝衣女子,负一把暗青色的剑,不疾不徐地前行,衣袂被风猎猎扯起,身影分外萧瑟。
处理好一天的上疏,已是傍晚。邵柯梵用过餐,慢慢朝忆薇殿走去。某日,早已经习惯隐身术的他突然想到:将简歆来找他时经过的路径走上一遍,从此便迷上了这样的方式。
然而,他在一座宫殿前顿住了脚步。
舒真二十天未归,苏蔓也去随奶娘一道照看小公主,月钰殿的大门紧紧锁住。
锁住了,同忆薇殿一样锁住了。
他爱的,爱他的,都成了云烟,仿若一场空梦,悲观离合之后,就只剩下触摸不到的回忆。
成亲的时间也不短了,然而这个地方,他却没有来过几次,在独自一人的那么多日子里,她除了杀人,怀孕时挥剑向一个又一个的铁人外,都在做些什么?只是无穷无尽地凄凉着吗?
邵柯梵举起手,在那扇冰冷的门上敲了几下,“哆,哆,哆”,空寂的声音孤零零地响起,无人应,他像得到安慰似的,松了一口气,朝忆薇殿走去。
他从未想过的一个问题在她离开时得到了答案:他还是在乎她的,只是,不深。
那个性格孤僻决绝的女子,那个冷艳不可方物的女子了,因为自尊和独立,她离开了。
要不是因为爱上,杀人不眨眼的第一杀手,又怎会屈辱地待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边,差不多两年来,她终于忍无可忍,作出符合自己的选择。
她不是累了,只是伤透了心。七十多年前,被仇人剁成肉酱的父母,六十年前,被她自己剁成肉酱的恋人,那些痛,贯穿她几十年的人生,而今,她又被深爱的男人伤害,自尊被践踏成一堆烂泥,这个以玉养颜的尤物,怕是活到几岁,就疼到几岁罢。
她的初衷,寻一位比自己强大许多的男人,让自己没有杀他的能力和机会,好好相爱下去,弥补曾经的缺憾。她终于寻到符合要求的男人,却不料,竟是这样的结局。或许她预料到了,但还是选择陪在他身边,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局面。
倘若她不回来,那就罢了,他不想再爱,也不会再立后,独独抚育歆薇,将自己所有的智慧和武功都传给她。
没有人敢反对他的抉择,然而,这还不够,他需在百年之后,交出一个智武无双的邵歆薇,对天下交代。
倘若她回来,那就回来罢,他可能会给她一点关怀,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爱了。
不是离开才知宝贵,他从未想过珍惜,只是她的离开,让他忽然明白了一些问题。
邵柯梵一路思绪翻涌,并无察觉经过他身旁的婢女和奴才频频不绝的施礼,待踏到忆薇殿门口,颔首盯着门楣牌匾上的三个字:忆薇殿,眼里涌起无限的怅然和悲凉。
良久,施展隐身术,进入殿中。
半个月后,莽荒之渊出现一个武功不逊色于曾经的第一杀手王舒真的杀手绝桑,杀人果断凌厉,闹得人心惶惶。
“哦。是王王后么?”听到这个消息,邵柯梵略显惊讶。
“不是。虽然蒙着黑纱,容貌无法得知,但绝桑的剑法,配剑都与王后差别很大,剑速缓慢,却是一种引诱方式,对方难以占到便宜,配剑剑身呈黑色,几乎没有人能活着从她的剑下逃生。”祭尘答道。
听说莽荒凭空冒出一个厉害的女杀手,祭尘第一反应便是舒真改名改装扮而成,匆匆赶到伏易之地,见到正在与人厮杀的绝桑后,他以为她练成了另一种剑法并换一柄黑剑来掩人耳目,然而,绝桑的声音让他吃了一惊:不是舒真。
舒真的声音低沉而沧桑。
那种清朗的声音,只能从双十年华的女子口中发出。那么,绝桑应该是练成一身好武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