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香和五铢抬着大箱子进屋,她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放在沈娇娘脚边后,这才扭头对昙华说道:“昙华姐姐,那花怎么如此金贵,连点寒气都受不得。”
“何止,冻不得,热不得。”昙华又是一声苦笑。
五铢不禁咋舌道:“那到了夏天该如何是好?咱们可没有冰用,那花岂不是没救了?”
昙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倒是七香过去一把抱住昙华的手臂,亲昵地说道:“晚些我给昙华姐姐你送些炭火来,这种天气,你便是爱惜花儿,也该更爱惜自己才是,若是冻病了可怎么办?”
沈娇娘搁了茶盏,撑着脑袋对七香说道:“你便算了吧,成日里离不开暖手炉的人,怎么会有多的炭火匀给昙华姐姐?还是我去一趟尚食局,把我的份例拨一份给昙华姐姐便是了。”
昙华转头忙说道:“这可使不得。”
“哪儿有什么使不得,昙华姐姐你看我到你这儿来可有用过手袋之类的东西吗?我平日里便不爱那些,多了也是归还给尚食局,匀给你,也不算逾矩。”沈娇娘笑眯眯地说道,“再说了,我可不能白学你的,若是让陛下知道我在你这儿白吃白喝还白学了手艺去,那只怕是要怪我没礼数的。”
一日学艺到入夜。
直至宫中快要落钥时,沈娇娘这才带着七香和五铢离开掖庭宫。
三人一行刚走出掖庭宫,便被拦住了。
高眉吊眼,尖下巴。
这人脸上的疲惫和眼中的精明十分巧妙地组合在了一起,不管是长相还是神态,都是沈娇娘最讨厌的那种人。
当然,是因为沈娇娘认识她。
雎水,华妃宫里的一等宫女,年满二十而未出宫,是华妃较为信任的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雎水姐姐。”沈娇娘伸手拦了拦要说话的五铢,上前了半步,笑着说道:“怎么这深更半夜的在此候着?眼下宫中快要落钥了,若是雎水姐姐无事,那娇娘便先回八风殿了。”
雎水下巴一抬,眉目中的不耐一闪而过,“沈清羽,你还以为你是什么世家小姐吗?眼下你不过是个在宫中休养的罪人,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还不快跟我去见华妃娘娘!”
啪!
一个耳光打得雎水站都没站稳,朝后踉跄了几步。
“我叫你一声雎水姐姐,你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是华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宫女,便敢假传华妃娘娘的口谕,诓骗我走不成?即便是华妃娘娘真要召见我,那也该是青天白日,以礼待之,你这种无礼无矩的东西,也敢以华妃娘娘之名在外横行?”
沈娇娘一席话铿锵有力,说得雎水哑口无言。
她的身量明明比雎水要矮上许多,但说话的阵势却是摆开了,使得雎水捂着脸,品着嘴里的血腥味,半句话都不敢回嘴。
等到她回过味来,才支支吾吾地对着沈娇娘说道:“我家娘娘的确是请姑娘前去小聚一番。”
这一回,雎水学乖了,低眉顺眼了起来。
华妃和沈娇娘并没有多深的交情,她恨沈秀茗,自然也就恨沈娇娘,所以平日里在宫中打着照面时,看沈娇娘也多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从没有什么好脸色过。
沈娇娘体恤她多年头脑都供养到脸上了,便也不和她计较什么。
眼下,雎水来请沈娇娘——
极有可能是华妃日常便着了人手监视昙华,是以自己进了昙华院子,才会叫华妃知道。以她那豆仁大小的心眼,便是过夜都等不得,只盼着把自己抓过去才是。
“去。”沈娇娘点了点头。
七香和五铢眉头一皱,刚要出声,却被沈娇娘给再次拦下了。
“你们先行回去,和姜常侍说不必等我了,就说寿礼我已经准备好了,让他放宽心便是了。”沈娇娘回身嘱咐了几句,便在雎水想拦又不敢拦的神色中,将七香和五铢给退走了。
如此之后,沈娇娘这才眸光一转,看着雎水笑吟吟地问道:“怎么,雎水姐姐不带路吗?若是叫华妃娘娘等急了,可不怪我。”
雎水看了一眼面前这张言笑晏晏的脸,她的脸生疼不已,当即瑟缩了一下,转身便在前头一声不吭地带起了路。
从掖庭宫到凝华宫并不远。
左右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到了。
此时凝华宫中灯火通明,两个掌灯的宫女守在寝宫外,双膝跪地,她们二人身上虽然不断地哆嗦着,握着灯杖的手却是稳当得很。
雎水将沈娇娘领到寝宫外,便站到了掌灯宫女的身边,不往里走了。
“怎么,不送我进去吗?雎水姐姐?”沈娇娘侧眸看她,依旧是一脸温和的笑容。
这厢雎水没说话,里面倒是想起了一道又软又糯,极近娇柔的声音来。
“是谁在外面?可是娇娘?还不将娇娘请进来,是谁在不知礼数地怠慢我的客人?”后一句话,应该是在呵斥宫人。
华妃今年四十有二,却依旧能身若皎月,声如妙龄,沈娇娘觉得,这和她的母族以及皇帝的爱惜分不开。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她根本不怎么想事情。
两个宫人一路小碎步从寝宫内推门出来,带出了一股热浪,两人俯首躬身一边将沈娇娘往里带,口中一边呼道:“请小小姐入殿,还请小小姐饶恕奴才的怠慢。”
沈娇娘提裙走了进去。
凝华宫内的炭火点得极旺,沈娇娘才刚一进来,便觉得背上冒了一层薄汗,掌心也有了潮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