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有了这个共同的秘密，她和兰畹就不再是主人与追随者的关系，而变成了相对平等的战友。
但是……
凌树蕙望着默默偷笑的自己，心里闪过一丝悲哀。
那时候的兰畹，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战友。
那时的他是没有心的。
他藐视这世上的所有存在，尽管他将这份藐视隐藏得很好，但依旧能够通过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
凌树蕙那时候实在太单纯了一点儿，所以她尽管看到了这样的流露，也始终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不属于被藐视的范围的。
现在想来，的确是单纯得可爱。
但正是因为单纯，正是因为近乎盲目的自信，她才能够拥有这样真切的、几乎要把心给烧起来的爱恋。
这种让她现在嗤之以鼻的、奋不顾身的爱，是她一辈子也不会再有的了。
她依旧爱着兰畹，每一个世界过后都更加爱他，但是这种爱变得越来越克制、越来越清醒，并不是因为有什么隔阂，而是因为她始终也爱着自己。
当她每走一步都要考虑自己的时候，她对兰畹的爱就不再那么狂热。
但有点可笑的是，她这样的时候，兰畹反而开始回应了。
“我觉得很奇怪。”凌树蕙重新睁开眼睛，望着兰畹的目光轻声说道，“我已经想起了很多，反而是你忘记了很多，这个情况很奇怪。”
眼前这个兰畹，是失去她后独自经历了几百年岁月的兰畹，也是失去她后找了她几辈子的兰畹，但后一个人始终都在潜意识里，没有清醒过来。
所以他不知道，他后来是怎样的，他依旧有着沉重的负罪感。
凌树蕙并不是特别矫情的人，只不过她的确比较爱发散思维去想，去想现在这样的兰畹算是什么样的存在，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爱她的。
虽然结果并不影响什么，但她愿意花时间去想。
兰畹显然不能理解她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微微蹙眉望着她。
“你在其他世界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不爱说话的。”凌树蕙轻笑着，伸出大拇指按着他的眉头，“也没有这么喜欢皱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兰畹轻轻摇头。
“你明白的，你心里知道。”凌树蕙轻轻戳着他的心口，“你救了我，帮我消除了这一段记忆，把我安顿到了一个非常平静的地方，让我在那里重新成长起来，然后……然后追了我好几辈子。”
凌树蕙扯着他的领口，眼睛微微湿润：“我从来就不认为你必须要喜欢我，必须要爱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跟上你而不要掉队，为了能和你一起看到这世界最深奥的秘密，仅此而已。”
“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凌树蕙慢慢抬起头，眼睛里微微有一点泪花，但目光却澄澈无比地望着他。
就像三百年前，被所有修士围攻时，这样跪在他面前，微微仰着头望着他。
带着纯粹的微笑和即将破碎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