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涛一竹筒凉水泼去,洪四五醒了,睁眼,看着面前的人群,看清楚一脸怒色的把子头,满脸的水渍和茫然。
“咋回事!?枪呢!?”
枪i四五转头看向青石,自己不是抱着枪打盹吗?怀里空空如也,附近也没看到,洪四五顿觉脑袋嗡嗡响,心里空落落,脸上更加茫茫然。
杨正涛快要失控了,顿足怒喝:“说!”
脑袋里依旧嗡嗡作响,后脑勺有些痛感,洪四五抬手摸着,想起自己迷迷糊糊打盹时听到侧后草丛有动静,还没睁眼就觉脑瓜子一震,再睁眼,就看到把子头那张扭曲的、微微抖动的脸。妈个叉的,这事能怪老子吗?要不是你杨土根莫名其妙看老子不顺眼,时不时冲老子发火,还把那些狗日子逃跑的账算到老子头上;要不是你狗日的杨土根猪鼻子插葱装大象,不懂行军打仗还逞能,听不得别人指点,老子肯定会提醒一句“行军休息要放岗”,又妈的,早知道就算给他骂两句也成啊,丢枪,这事放在队伍里也多半要丢命的!
杨正涛见洪四五装傻不回答,正要发火,却听人喊:“正德!正德!正德不见了!”他回头扫视,人群乱纷纷的,一时看不清楚,乃吼道:“站队,站队!”
众团杜忙在大青石下站成两排,果真不见了杨正德。杨正涛火冒三丈,刚才他还向姐夫拍了胸脯,说他能镇住剩下的这些人,哪知转眼间就出了事儿,洪四五丢了枪,杨正德不见了人。这,让杨二少爷的脸面望哪里放?今后又怎么带人反清复汉、行军打仗?
气急,杨正涛反而冷静了一些,问:“正礼,你说,你哥去哪儿了?”
杨正礼还没答话,疤脸回了一句:“刚散队时,我看到杨正德提着裤头去那边屙屎。”
杨正涛眼珠子一瞪,大吼:“还不找!”
杨正礼和疤脸一前一后跑进灌木丛没了影儿,不多时,疤脸喊:“找到了,正德!正德!二少爷,不好了,正德也昏了,枪也丢了!”
杨正涛还没反应过来,刚刚站好队的团丁们“嗡”的一下乱了套,一个个脸色惊慌的向四周山岭张望。他们是来打土匪的,土匪又岂能放过他们?
“有人!”麻杆一声喊,指向半山腰的一棵核桃树。杨正涛拽下肩上的步枪,拉动枪栓上膛,举枪瞄准。麻杆从腰间摸出一把弹弓,装了石子“嘣”的射了出去,说:“少爷,我看到有亮子一闪就没了。”
亮子,山里人把火把、灯笼、油灯。一切能在黑暗中照明的东西都叫亮子。
青天白日下,青山绿水间,两个团丁被人打晕抢了枪,麻杆又发现了亮子,那,那是啥?一瞬间,徐徐的山风变成寒入骨髓的阴风,阵阵林涛似乎化作无数土匪的喊叫,就连几只扑棱棱惊飞的山鸟也似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自觉的,包括杨正涛、程灏功在内,彼此靠近,缩作一团。
“不会是土匪?”麻杆颤抖着说了一句,引得大家更是心惊胆战。虽然众人硬着头皮、大着胆子跟到鹰嘴岩下,可真遇上这等境况时,谁不害怕?偏生主事的杨二少爷又不吭气,拿不出章法来。
程灏功毕竟活了四十年,虽然不如好勇斗狠的小舅哥有胆色,可见识阅历却丰富了许多。他觉出队伍随时可能崩散,无法遏制,忙勉强振作了心神,暗暗伸手在杨正涛的腰间拧了一下。
僵直的端枪瞄准那棵核桃树却没发现目标,自然也没开枪的杨正涛醒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把子头,想起民团与土匪间的约定和默契,想到那个等着被自己“冲冠一怒”打动的姚家秀,想到土匪?没听说这一带有别的土匪,扫地虎干啥对老子下手?真要有敌意,为何只打晕人、抢走枪而不伤人、不杀人呢?看来,此事另有蹊跷!
思想甫定,杨正涛听到杨正礼说的话——“莫不是山魈?”
山魈,传说中头大如斗、目光如炬、爪牙锋利,在山间行走如飞,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山魈!?
众团丁真要丢弃一切羁绊抱头鼠窜,却听他们的把子头一声吼:“不要乱,枪弹上膛,老子去看看!”
话音未落,杨正涛提着枪钻入灌木丛,向半山腰那棵核桃树移动。程灏功一把没抓住人,又觉杨正涛此举能稳定人心,转手推了一把麻杆,怒骂:“你这个没胆货,还不随你少爷去!?”
这里,别人可以不去,杨虎却不能不去!谁让他受了杨家大恩,谁叫他是杨二少爷的伴当呢?他若不去,别人又怎会去?他若不去,二少爷要有个闪失,杨老爷铁定没法,不就是一条命嘛,老子今天还给你杨家了。麻杆把弹弓收好,提着一杆妈踢你(马梯尼)单发步枪冲出人群,利索的钻进树丛追了过去。
树丛椅,不多时,程灏功等人就看不到半点动静了。
麻杆动作虽快,可杨正涛身高体健,平素里也能爬上过坎,加之落后了一段,竟然东转西钻的跟丢了。心急如焚的麻杆攀揍出崖壁的一截树枝看了看,只见树丛摇曳着指向南边的来路,急忙喊:“少爷,等等我!”
远处传来杨正涛的回应:“老子看到了,等你个逑,快点!”
两条枪,对麻城民团来说还是很珍贵的。须知,黄州府调拨给麻城团防局的不过十条半新旧汉阳造,二十多条老旧的妈踢你、林明顿和国造快利。再说那杨正涛第一次带兵就出了这么大篓子,如果不略作表现,今后又怎能服众?这一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