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璃歌摇摇头,目光始终凝注在安阳涪顼脸上,“我想陪陪他。”
“歌儿?!”
“爹爹,你先去吧。”夜璃歌好似全身脱力一般,抽出自己的手掌,一步步走回棺木前,忽然间扑倒在棺弦边,望着安静躺在里边的男子,潸然落下泪来。
“安阳涪顼,”她目光模糊地看着他,“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你为什么就会死了呢?为什么呢?”
她伸出手去拉他:“你起来,你起来好不好?我们像从前一样,品茗观书,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她。
大殿里一片岑寂,夜天诤、董皇后,以及整个章定宫,忽然间仿佛都变成了凝默的背景。
……
夜色寂寂。
昏黄烛火映照在安阳涪顼的脸上,让一切看起来,更显出一种难言的悲凉。
夜璃歌一直不停地流泪。
大约在记忆中,她还从来不曾这样放纵过自己的感情。
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他为她做的那些事,就没有一星半点,打动她吗?
不是的。
绝对不是的。
纵然她心冷如铁,他还是将他的爱,练成一柄极小的刃,在她的灵魂中,留下一道道划痕,直到今天,面对冰冷的死亡,那些划痕忽然间,就扩大无数倍。
“你后悔了吗?”
一个声音忽然从幽暗的角落里传出。
夜璃歌一惊,倏地抬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倘若,他能活过来,你是否愿意,嫁给他?”
“你是谁?”霍地站起身来,夜璃歌双眸中再次绽出那种冷沉的锐色。
对方幽幽一叹:“我是谁,这重要吗?”
“哼!”夜璃歌一声冷哂。
“最重要的是,他爱你,等同于生命,难道你看不见?”
“这与你何干?”
“夜璃歌,你总是这样,总是想用自己的意志,主宰世间的一切,甚至是感情,我知道,这是深谙《命告》带来的后果,可是夜璃歌,你想过没有,如果《命告》中所预言的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呢?”
夜璃歌猛然一震。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大,这方天下,比你想象的要宽阔,而每一颗人心,可是微如芥末,也可以广如浩瀚宇宙——夜璃歌,你是不是觉得,深谙《命告》的你,可以洞穿身边每一个人的生死,甚至是整个世界?但是你不知道,其实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蕴含着无穷的奇迹,一念之间,或许就是天涯海角,一念之间,或许也就是生离死别。每个人的一生,仿若刹那昙花,从生到死的距离,看似很远,其实,也很近啊。若你能放下心中执著,或许,会成就另一段完满——凭什么你就认定,安阳涪顼,不如傅沧泓呢?”
夜璃歌脑子里一阵轰轰乱响,感觉自己原本建立起来的那个世界,受到巨大的冲击。
“任何事情,在没有真实发生之前,都具有巨大的变数,没有人敢肯定,其后果如何。”
那个声音继续诱说着。
“谢谢你的劝告。”到底,夜璃歌始终是夜璃歌,最初的动摇后,很快恢复镇定,“你的话,我会认真考虑,但是,我的决定,非任何人能够更改。”
“好吧。”对方表示妥协,“这只是我个人善意的忠告,至于你要怎么做,那是你的事。”
声音消失了,殿阁再次变得静寂,夜璃歌折回棺木前,重新坐下。
愤怒、悲伤、痛苦、绝望,都一一消退,余下的,仍旧是冷然。
安阳涪顼已经死了。
他不可能活过来。
璃国需要一位新皇帝。
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这个皇帝,应该是安阳涪瑜。
虽然安阳涪顼的死,令她非常难过,却还没有到心魂欲碎的地步。
至于那个人的话——
幽幽一声叹息,夜璃歌直起身子,视线重新凝注在安阳涪顼的脸上,想着他生前温文尔雅的模样,她就忍不住阵阵心酸。
在德昭宫中,夜璃歌整整盘亘了五天五夜,形容憔损,直到侯田领着十六名大力宫侍走进殿中。
“你们这是做什么?”
“出殡。”
两个字入耳,有如焦雷一般。
夜璃歌刹那间手足冰凉——这才惊觉,承认事实是一回事,当真要面对,那又是另一回事。
当巨大的棺木被抬起的刹那,她终于没能忍住,出声叫道:“等等!”
侯田摆手,棺木重新落地。
“你们——出去。”夜璃歌偏开头,隐忍着心中剧烈翻滚的苦痛,咬牙言道。
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侯田领着所有宫侍退了出去。
站在棺木前,夜璃歌沉思良久,从袖中抽出匕首,削断鬓边一缕秀发,将其轻轻放在安阳涪顼耳边,再拈起他一绺长发,打成一个结。
结发为夫妻。
一滴晶莹的泪水,缓缓从安阳涪顼眼角边浸出,渗入乌黑的发中。
夜璃歌的心,悠悠一颤。
泌寒的感觉,忽然从指上传来,却是安阳涪顼,突兀地抓住了她。
四眸相对,两人一齐默然。
“为什么不是今生呢?”他看着她,眸中含着无尽的热切,“为什么不能是今生呢?”
此中有千言,脉脉难成述。
夜璃歌再没有说话,而是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