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纸条,傅沧泓整个傻住。
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一颗心总是挂在她的身上,明明知道她不是孝子,明明知道这世间已经没什么事,可以难得倒她,可他就是想呆在她身边,时时刻刻地不分离。
为什么会这样呢?
都已经夫妻多年了,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一旦看不到她,心里还是会难受,还是会猜测,她现在怎么样,会不会淋着雨,会不会被风吹到,会不会……
傅沧泓终于没能忍住,草草扒了口饭,拿上斗笠就离开了屋子。
喧哗的集市上,夜璃歌慢慢地走着,无数男女从她身边走过,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衣饰普通的女子。
她好安静,呆在那里就像一朵云,十分地不起眼。
“滚v开!”一声粗暴的喊声忽然传来,街上众人纷纷转头,但见一个男人,正飞脚将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给踢开,小男孩儿滚了几滚,直到墙角边。
路人纷纷转开头去,不予理睬。
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夜璃歌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男孩子身边,把他扶起来,拿过水囊,拧开塞子,往他口中灌了一些水。
“谢谢。”男孩子睁开眼来,定定地看着她。
“他为什么打你?”
“他说我脏,还说我穷。”
“你恨他吗?”
男孩子摇头。
“为什么?”
“人们都说,他家里很有钱,我,我惹不起他……”
“你也这么觉得?”
男孩子定定地看着她——他觉得,这个人跟他从前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她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力量。
“你想过要变强吗?”
“啊?”
“想过要变得很强大,让任何人,都不敢再欺负你吗?”
“我可以吗?”
“你可以的。”夜璃歌眼里浮起丝丝笑漪,“只要努力,你一定可以。”
“嗯。”男孩子重重点头,“谢谢你,我记住了。”
夜璃歌这才站起身来,转头朝旁边走去。
“善者难善了,恶人无恶报,天道天道,天乎?道乎?”一个苍凉的嗓音忽然传来。
“先生。”夜璃歌走过去,先向他做了一个揖,“请问先生从何处而来?”
老者看了她一眼,忽然点头:“善哉,善哉。”
“先生为何言善?”
“为善而不图回报,是乃人间至善,夫人您命中带煞,论理当绝,然昔年所积福报,厚泽天下,是以天续其命,夫人,您可是大富大贵之命啊。”
“深深颔首,“可先生为何却言,善人难善了,恶人无恶报呢?”
老者捋须而笑:“夫人多年行走江湖,见惯种种世态,以夫人所见,这世界如何?”
“人善,虽被人欺,但天却从不欺之;人恶,虽为人怕,但天却从不畏惧,是以,人道之上,还有天道,人行恶事,天必罚之,人行善道,天必佑之。”
“善哉,善哉!”老者大笑,“倘若滚滚红尘中,如夫人这般智慧者多,也许世界便会太平,清明。”
“善哉,善哉。”夜璃歌也合掌于胸,伏首而拜,“在下虽不才,但一生愿奉善道,以善道始,以善道终。”
老者颔首,步态优雅地离去。
“善道?”当夜璃歌抬起头来时,旁边忽有人言道,“何为善道?”
“守其分,从其时,爱人,敬业,持家,是为善道。”夜璃歌脸上浮起温煦的笑容,她忽然间悟得了——医病只是末,医心却是本,倘若人心坏掉了,空有好皮囊,又有何益?
“夫人,喝口水吧。”旁边一个老妇人,托着碗水凑过来,夜璃歌接过,毫不犹豫地一口饮下,泉水清甜而甘冽,让人的身心顿时松快。
“谢谢您。”夜璃歌将碗重新还给老妇人。
人群慢慢地散开,或许今日之事,对他们的心理,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一念之善,原来可以改变这么多。
改变这么多的人,改变这么多的事,原来,这就是生命的意义所在。
“璃歌!璃歌!”男人的唤声,忽然从长街那头传来。
夜璃歌转过头,微微勾起唇角。
“璃歌!”男人跑到她跟前,微微地喘着气,额上略见微汗。
“你做什么跑来了?”夜璃歌抬手拭去他额上汗渍。
“我……”傅沧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她虽然如此说,但傅沧泓心中却依旧乱七八糟。
“还是让我陪着你吧,我陪着你,比较安心。”
夜璃歌耸了耸肩膀:“难道你觉得,这世上有大野狼,还会吃了我不成?”
“我……”傅沧泓搔了搔后脑勺,憨憨地笑。
“这是你相公吧?”旁边有路人言道。
“对。”夜璃歌拉着傅沧泓的手,朝边上人点点头——“这是我家相公。”
“这位公子,你真是好福气,有如此通情达理的夫人。”
傅沧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夜璃歌的好,他自然心中明白,正因为如此,他爱她是以更深。
“璃歌,我们回去吧。”傅沧泓一把拉起她的手。
“我,我想去店里买几匹布。”
“好。”傅沧泓毫不迟疑地点头,拉起她的手,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