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幕迷漫,朝阳斜倾,依然是这池碧波秀湖,依然是这座长亭轩景,依然是两个对弈而坐的男子,依然是这盘未分高下的棋局。
小倩,依然安静地席坐在我的身边。金儿,依然淡漠地矗立在紫枫的身侧。
一切,竟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的光景。
我与紫枫彼此席坐在这亭台轩榭之间,专注地凝视着这最终的棋局。
棋盘之中的对弈,已然接近了最后的尾声。紫枫手中所执的白子,已然以无限杀伐之势,将我手中黑子逼迫得节节败退,甚至屠戮殆尽!
“没想到紫兄让我先执黑子,到头来却依然还是溃败如斯,希晨还真是惭愧!”看着自己的黑子被一步一步地逼入绝境,我不禁苦笑道。
“希晨兄弟顾虑太多,行事起来反而诸多牵绊。”紫枫淡淡一笑,然后意味深长道,“须知心中牵挂越甚,离那败局便是越来越近。”
“那依紫兄所言,若心中灭绝灭性,世间万物皆是棋子。”我眉宇微微一蹙,“那么就算让你赢尽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紫枫静静地看着我,却是笑而不语。
“紫兄每次冲锋皆是占尽优势,本可一鼓作气,一子定局,那么我之败势根本无可避免。”看着紫枫那不置可否的模样,我的眉头不禁锁得更深,“但为何总是到那一锤定音之时,却又故意留下破绽,为黑子残留喘息之机,然后待黑子稍有起复,便再次复起杀之。”
“难道赢棋还不满足?”我深深地凝视着紫枫,“非要将我黑子杀得一子不剩?”
“看来希晨兄弟还是始终对孤心存芥蒂。”紫枫浅浅一笑,然后淡淡道,“棋局也好,事世也罢,也许希晨兄弟心中的诸多问号,才是此番节节败退的真正始由吧?”
“不错,希晨确实不明白。”我看了看眼前的孔雀大神,神色一正,“既然紫兄一直隐世在这极乐净土,于魔域数十年间所临之事洞如明镜,但为何眼看魔域遭此浩劫,众人死伤无数,紫兄却置若罔闻,甚至视而不见。”
“就如同紫兄所下之棋,明明能够一锤定音,却又偏偏坐视对手苟延残喘,然后再行杀戮。”我凝视着他,沉声道,“须知上兵伐谋,其下攻城,紫兄偏偏要选择这种最为惨重的代价赢盘,难道就是为了享受这猫捉老鼠的游戏?”
“孤明白,希晨兄弟一直对于孤隐匿这极乐世界却又隐而不发心存芥蒂。”紫枫唇角轻轻一晒,“但是如若不然,孤又如何能够看清这魔域万象,究竟何人是忠,何人是奸?”
“况且经这魔域之变,真正能够称得上损失的,也仅仅是混沌明王与赤潭蛟王这两个叛逆而已。”紫枫淡淡一笑,漠然道,“虽然牺牲了一众袍泽,但是却能将多年以来腐蚀我魔域的魑魅魍魉连根拔起,还吾一片朗朗乾坤,究竟是得是失,只不过是见仁见智。”
面对着这位五千年来最具传奇色彩的孔雀大神,我不仅没有任何的激动惊喜,反而那眉头竟是越锁越深。
平心而论,对于这位魔域之主一贯的冷酷作风,我终究是难以苟同。
对于那些一直以来追随、信仰、忠诚孔雀大神的魔域诸将,对于他们数十年来所历经的痛苦灾劫,他明明可以出手阻止,但就是为了那所谓的目的,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袍泽子弟身处水深火热,受尽磨难凌辱。
这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与漠然,确实令人心生寒意。
也许作为一名帝王,一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上位者,他是对的,但是在我这样一个自视平凡的普通人眼里,无论如何也是无法认同。
“不过。”紫枫忽然一笑,然后颇具玩味地看着我,微微笑道,“孤虽然失去了一众魔域将领,但却得到了两名真正的神级强者。这笔买卖,不是很划算吗?”
“什么?”听了这话,我眉头不禁深深一皱。
“紫欣对你情根深种,又曾为你舍身赴死。”紫枫深深地凝视着我,沉声道,“你不要告诉孤,直至今日,你仍然要辜负于她?”
听了这话,我不禁深深一窒,而身旁的小倩,那双优雅的秀眉也不禁微微蹙起。
看着紫枫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我沉默稍许,然后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凝重道:“希晨知道,紫欣对我情深意重,这番恩情恐怕今生今世也难以偿还,但是。”
“我与小倩早已死生契阔。”我回过头来,温柔地凝视着身旁的女子,目光中充满了无限的温情,“此生此世,在宁希晨的心中,除了聂小倩,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子。”
“希晨!”听了这话,小倩的娇躯不禁深深一震!然后,那片刻的蹙眉顷刻间化为了一池柔情的春水,充满了无限的幸福甜蜜。
一抹冷戾的寒茫,自紫枫那深沉的眸中猛然划过!他深深地直视着我,那种无限冰冷、无穷侵略、甚至无尽压迫的目光,仿佛要将我的身体深深刺穿!
而他身旁的金儿,也同时绷直了身躯,一双清冷的眸子充满敌意地注视着我们。
我倔强地回视着紫枫那冷戾的眸子,在孔雀大神那无限强势与压迫的注视之下,丝毫没有任何退却!
我们就这样彼此冷冷地凝视着!许久,这个一脸冷酷冰容的男子,竟忽然间展颜一笑。
“宁希晨,你果然很有意思。”只见他浅浅一笑,然后轻声叹道,“既然你已经与小倩姑娘山盟海誓,孤也不必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