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雪道好似无穷无尽。
空中飞舞的雪花扑了满脸,连眼睫毛都快冻成了冰。
身下皮垫的确厚实可靠,无论是跃坑还是穿谷都平稳如一,不时还能看见前方两个小黑点。
直到厉九川都快习惯了垫子下冲的感觉,坡势方才缓和少许,逐渐变得平稳。
嘭!
两只黝黑发亮的皮垫撞到一起,厉九川爬起身,只见前面的路上冰雪都已初步消融,雪水汨汨地淌,薄冰亮晶晶的,在日头下闪闪发光。
秦瀚海他们已经走在了前面,赵青把他捞到肩膀上,大步流星地跟上去。
龙脊岭。
山势陡峭,怪石嶙峋。
顺着岭峰走对传承者而言不算什么难事,站在最高处眺望,还能看见远处宽广的川流。
只花了半日有余,众人便下了岭,来到云州地界。
界碑矗立在乡土道路上,虽历经风霜却格外干净,好像有人日日擦拭一般。
来往的村民老幼康健,青壮英气勃勃,女子娟秀多姿,一看就是水米饱足之乡,未经生死的富庶之地。
他们看着一行衣衫褴褛模样狼狈的六人,纷纷投来不解的眼光。
看来大乐皇帝治理得不错。
厉九川不自觉把这些人和游山城的人比较起来,他们眼中并无防备,衣衫不说鲜亮,却也干净整洁。
更是有老人露出同情之色,以为他们是哪个边苦之地落难而来,进屋拿了一碗馒头递给赵青。
赵青想拒绝,却被这位婆婆强行连碗也塞给他,还连连指着厉九川说些听不懂的俚语。
秦瀚海无奈回头道:“老阿婆是说这些馒头给娃娃吃,你们拿着吧。”
厉九川更加无奈地谢过,拿起一个啃起来,老婆婆这才满意地笑笑,露出温和的神色。
他张口一咬,满口绵软温热之余还有些甜丝丝的砂粒感,仔细一瞧,里面居然放了砂糖。
厉九川低垂眉眼,缓缓呼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升腾起来的归宿感让他难以自持。
秦瀚海勾起嘴角,“我大乐子民多温善,见多了就好了。”
“那不一定,兆阳可不是个良善之地。”
愁眉苦脸的齐驷扶着新长出来的胳膊,断臂时的阵痛到现在还时隐时现。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苏翊敲了敲他脑袋,两人感情升温很快。
也许是终于来到熟悉的地方,一路都十分沉默的众人都渐渐敞开心扉。
秦瀚海带着他们先去附近的大镇子换了衣衫,又清洗休整一番,这才往水运的港口走去。
岸边来来往往的船夫搬运着货物,秦瀚海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个船头伙夫打扮的汉子,张口问道:“你家大人手上还有没有客舟?”
“啊,原来是秦大人!”那伙夫跳下船来,站在他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前日里所有的客舟都出发了,不过现在还有艘大船在等贵客,喏,就是那架。”
伙夫抬手指去,只见一艘百米长的奢华楼船正泊在水面,一些公子小姐站在围栏边,神色略有焦急。
“唔,是个大船,不知是在等谁?”秦瀚海眯着眼睛望去,扫过那些登船人不满的脸。
“说是咱们云州牧云王爷的世子要,他刚从铜州回来,正好在咱这穷乡僻壤上船,不得留个最大最好的?”伙夫说着抬起黝黑脸膛露出个憨厚笑容,“嘿,这一等就是七天,可急坏了那些贵商公子们。”
秦瀚海皱眉看了看剩下的货船。
“秦大人,别看咱们这些货船表面上好着,可一旦走起来,那绝对不是人住的地儿!”伙夫劝道,“那世子哥今天应该就要到了,大人还是坐这个吧,我去给你找管事说说。”
“今日能到?”
“最迟今夜!”
“那你给我找人吧。”秦瀚海点点头,从怀里取出来一贯玉钱,这是他才从钱庄里取出来的,“够吗?”
“够了够了,咱们这地方哪用得着这么多。”伙夫嘿嘿直笑,接过钱后没过一盏茶又哭丧着脸回来了,“这船是炎州来的,还得要一贯。”
秦瀚海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又塞了一贯玉钱给他。
“这么贵?”厉九川忍不住问道:“坐个船都要两条人命了?”
“什么?”伙夫一愣。
“你快去!”秦瀚海摆摆手撵他走,又对厉九川解释道:“玉钱在这边没那么值钱,十贯才能换一颗遗玉,炎州又是出名的富庶之地,花销用度仅次于壤州的。”
厉九川简单一算顿时觉得这汇率不简单。
“那是什么人在把控流入边境的玉钱?”
“嘘,这可不是咱们能管的事。”齐驷叹气道。
厉九川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没说什么,不值钱的玉钱把值钱的遗玉都从边境挖到中原,这些地方的富庶恐也是边境用人命养出来的。
众人上了楼船没多久,两队衣甲锃亮的士卒匆匆赶过来列在船前。
一辆大得夸张的八马豪车不紧不慢地走来,停了一柱香功夫才下来一堆女人,最后出来一个气血虚浮,两眼乌黑的公子哥,还是被女人们抬出来的。
直到公子哥和他的女人们送上船,那些士卒们也才上船。
“兆阳的人也都是这样吗?”
厉九川坐在围栏上问。
“不是!各州的风气不同,云州要……格外特别些。”
秦瀚海干咳道。
楼船从滋养了云州和炎州两岸子民的大川一路开往兆阳。
不过本来三日的行程